('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嘶声喊道:“今上承先帝遗诏,自登极以来,勤谨终日......”济王倒好耐心,听了他一套一套的称颂之语,末了,才真正图穷匕见。他温和地问道:“先帝遗诏可有加盖传国玉玺?若无玺印,怎知不是奸人矫诏?”传国玉玺早在李朝末帝李矜焚烧宫室时消隐无踪,一直都未曾找到。先帝为了彰显正统,对外编了一套说辞,说是一夜入梦,见有须发皆白的老道,将印玺送入他怀中,醒转时,印玺便陈放在书案上。但没有就是没有,多年来,圣旨加盖的都是新造的皇帝宝印。济王这样问,老先生直接气结。若说有印,印又从哪里来?若说没印,虽说人人皆知没有,但人人又都要说有。直接从正统性上将了一军,谢燕鸿在旁看着热闹,也不由得拊掌,这一步棋走得漂亮。老先生煞白着脸,铩羽而归。济王勒马回转,马上就去见了谢燕鸿与颜澄。他自然是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细数与二人以往的情谊。谢燕鸿一开始还觉得他脱胎换骨,如今看来,还是当时的样子,没有两样,甚至还比当初身子骨虚弱了不少,说上没两句就喘了。“当时在徐州受了些风霜,如今秋凉,风寒未愈,并无大碍。”谢燕鸿与颜澄交换了个眼神,并不全信。此时,孟霁牵着个小童进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济王笑逐颜开,慈和地介绍道:“犬子宋瑛。”谢、颜二人忙起身,口称“世子”,持礼见过。不过这么一小会儿才,济王越发不支了,又寒暄了几句,便要走了。谢燕鸿本就不爱与他说话,连忙顺坡下驴,目送着济王牵着小世子走出去。眼瞧着有名着青色衣裙的女子迎上去,牵了宋瑛。隔着老远,那名女子头戴帏帽,看不真切,只知道身姿袅娜。谢燕鸿问:“那是?”孟霁背手立于谢、颜二人身侧,闻言,意味深长道:“那是清河郡主。”作者有话说:新美女,前面提到过一次。大约十章以内可以完结了,结尾写得不顺畅,磕磕巴巴的,大家可以存存,等完结再来。第八十三章 松原之战清河郡主宋琳琅。谢燕鸿对她并无太深刻的印象。他们年龄相仿,为了避嫌,怕旁人说他们谢家有尚主的心思,便早早地避开了。他只知道宗室诸多公主、郡主中,大家向来都说,清河郡主长得最为好看。至于是否有才名传出来过,谢燕鸿已然不记得了。他隐隐有预感,这一场拉锯战,在大义上,当今皇帝是占不到上风了,到底最后鹿死谁手,就看松原这一仗了。外头时不时传来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谢燕鸿知道那是兵刃和甲胄在碰撞,随之而来的还有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这是在调兵遣将。连日来刮得枯草低伏的劲风停了,四处都一阵寂静,仿佛连老天都知道松原将有大战,屏息以待。谢燕鸿出身将门,从小熟读兵书,大战在即,他本该紧张激动。但此刻,他心头只记挂着长宁和家人,心里沉甸甸的,既焦灼又安定,迷迷糊糊地睡去,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人和事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记不清楚。最后一个记得的梦发生在大雪天,他在雪中跋涉,跌跌撞撞,漫天飞雪当中,不远处的前方,有个模糊的身影。他看不清,但他心里知道,那是骑在马上的长宁。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拼命往前赶,呼喊声被风雪吹散,无论如何追,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没有缩短。谢燕鸿梦见自己脚下一软,脸朝下摔倒在积雪之中,冷入骨髓。一定会冻死的,他在梦中想到。紧接而来的,却不是寒冷,而是温暖。他感觉有一双粗糙温暖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掌心的窝与他的脸颊天衣无缝,他下意识地便要去追逐这点温暖。那双手抚过他伸长的颈脖,抚过他的胸膛。迷糊中,谢燕鸿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见到有人坐在他的榻边,身影熟悉。“长宁......”他呢喃道。“是我。”“你去哪里了?”谢燕鸿梦呓般说道,“不要走。”“好。”谢燕鸿安心了,闭上眼睛,允许自己沉湎于温暖之中,沉沉睡去,这一回,他没有再做任何梦。“咚、咚、咚——”战鼓声声,仿佛天边的闷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谢燕鸿猛地翻身坐起来,放眼望去,帐内除了他自己,再无旁人。他愣了一会儿,摸了摸榻边,也没有余温。昨夜究竟是南柯一梦,抑或是真实发生。莫不是他招惹了什么花精柳妖,入梦来撩拨他?没有时间让他再去想了,外头的战鼓一阵密过一阵,让人的心也追随这样的节奏跳动起来,血液鼓动,大战一触即发。谢燕鸿不是编内人员,定是不能参战的,他也不想参战,可就在此时,孟霁让人来请他,前去观战,他心内惊疑,但也答应了,随着引路的小卒登上将台。孟霁是主帅,颜澄领先锋军,都不在将台之上。将台之上,守卒里外三层拱卫,中心只有两人,陆少微与清河郡主宋琳琅。陆少微正站在讲台边,凝神注视着远处松原之上的天空,神色认真。远处,两方将士列阵,黑压压的一大片,像乌云一般,一点点蚕食着枯黄色的松原。宋琳琅与谢燕鸿见礼,口称“二公子”,声音真如她的名字一般,如叩击珠玉,清脆好听。她掀起帏帽的轻纱,露出如诗如画一般的面容,眉目柔顺,明眸善睐,和任何一个深闺中的宗室贵女没有差别。谢燕鸿没有心思与她绕弯子,直接说道:“郡主智计过人。”宋琳琅朝他笑了笑,说道:“此战我们必胜。”“胜又如何?”“拨乱返正,一切又都回到从前那样了。”谢燕鸿不置可否。他觉得宋琳琅看似温婉的语调之下,有掩藏不住的冰冷。从前?那些被冤屈而死的人还能回来吗?纵使哀荣再盛,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了。他不再接她的话,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呢?”此战胜利后,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济王,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他爱重唯一的儿子宋瑛,纵使他身子不好,也会把儿子宋瑛立为太子,顺理成章地即位。宋琳琅费尽心机,不过是做个荣华富贵的公主。这很好,但谢燕鸿认为,她既然有此智计,那所图谋的,定要比公主封地、食邑更重要。宋琳琅只是一笑,没有回答,说道:“看吧。”“为何邀我来观战?”谢燕鸿问道,“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你不能帮,有人能帮。”谢燕鸿若有所觉,猛地看向她,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表情。极目远眺,松原上,两军对垒。秦钦有些年纪了,久经沙场,自有岳峙渊渟之势。孟霁却如春风化雨,看似柔和,却滴水不漏。颜澄卯足了劲,经历了这段在外流落的日子,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了,脸上的刺字更为他添了肃杀之气,他像淬了血的尖刀,首先发起攻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