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半天没等到回应,才忽然想起此时连慎微听不见也看不见。风恪顿了下,嘴角下意识扬起的笑就散了。应璟决抿唇,学着天南的口吻,在连慎微掌心写:“风先生说,您好了就不用挨针了。”连慎微感受着自己如今这具无时无刻都在给他传递着虚弱感的身体,静了许久,然后换了个话题。他道:“风恪,我那晚出现在佛泉寺,你确定璟决没起疑心吗。他怎么还不对摄政王府出手?”应璟决写:“没有,都瞒过去了,风先生处理的。佛泉寺北夷奸细暴露,他现在没有时间管摄政王府的事。”那就好。连慎微出神了片刻,低声道:“可惜,听不见那臭小子叫我一声小舅舅了。”应璟决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还有宁封,”连慎微笑了笑,道,“那声师父到底是没有缘分听见。”风恪看了一眼厉宁封。后者将补汤的碗放在桌子上,和应璟决一起,在连慎微面前半蹲下来,仰头看着蒙着眼睛的苍白青年。失去视觉与失去听觉,若只有一样,还不是与外界完全隔开。连慎微这些日子,总觉得过的不真切。他触摸不到外界,只能从一些不明显的反馈上,才能知道自己睡着还是醒了,是做梦还是正在经历一件真正的事。像是被封在了一具躯壳里。触感却被无限的放大。感觉到掌心又有痒意,白发青年侧了侧脸,缚眼的黑色布条,从脑后缓缓滑落到脸侧,他仔细感应着。有人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小。舅。舅。写的很慢,又有点说不上来的郑重感,生怕他感觉不出来一样。写完便停了,好像在等他的反馈。白发青年缓缓露出一个笑,温和的嗯了一声。然后,他掌心上又被写了两个字,这次是:师。父。厉宁封跪下来,握住他的手,额头抵在青年沁凉的指骨上:“师父……”白发青年唇角笑意加深,“听见了。”厉宁封顿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应璟决蓦的抬起头。还没等他们心里那点希望亮起来,就听见青年继续说了一句:“是谁写着玩逗我开心呢,天南还是风恪?”“你们两个的手比明烛粗糙多了,我可感受的出来。”连慎微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指腹在泛红的掌心摩挲了片刻,笑道:“都快被你们写出茧子了。”“……”风恪垂眸看了眼呆愣住的应璟决和厉宁封两人。心中轻叹。到底不忍心再打击他们,只是道:“要哭出去哭,别在这惹人烦。”有什么用呢。仇恨可以消弭,但永远无法被聆听、被知晓的愧疚和悔恨,只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都更加刻入骨血,这才是对活着的人的最大的惩罚吧。施完针,风恪的衣角轻轻被拉了一下。低头看去,是连慎微拽住了。连慎微抿了下唇,显出些执拗:“这些日子,我一直按时吃药、吃饭,让自己好起来。风恪,我不想在京城了。”“我想回金陵看看。”他……想回家了。在金陵的家。即便是污名满身,他还是想在临终之前,回金陵看看,就算不去浮渡山庄也是好的。风恪不说,他其实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长的时间。十七岁的连瑜白和二十八岁的连慎微,都是他。他何尝不想把这两段人生分的清清楚楚,但他也只是红尘凡世里的俗人一个,如果真的能将过往全部割舍,就不会经常梦回曾经。此间事了。他也算无牵无挂。连慎微想,他总该为自己活一活。他一个违背家训的人,想回家看看,放在之前,定然是不被允许的。可连慎微又想,阿爹阿娘素来最疼他,阿姐也惯着他,他如今这副模样,只是回去看看,死后也不会入祖坟,应该会被原谅。连慎微感觉自己掌心被写了个好字。他高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配合恢复的效果还不错,于是又问:“你有没有能让我短时间可以看见的药?现在出发去金陵,到那里,正好是春天,我想再看一眼金陵的春色。”就一眼就好。风恪沉默片刻,终究不想让他失望,答应下来。白发青年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比平日吃的多了一些。他精力不济,一直多眠,吃完后漱了口,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一踏出卧房的门,外面冰冷寒意瞬间附在了身上。初冬时节,庭院里的枝头灰蒙蒙光秃秃的一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