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淡笑,并不接话。“我此来,是想向医正问问皇上的病情。”月夕道,“不知皇上这病,怎的没完没了的,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没完没了?”王医正冷哼一声,“女史这话着实莫名其妙。皇上的病早就好了,女史就在皇上身边,莫非看不见么?”月夕心中冷笑,果不其然。“医正莫非骗我?”她仍一脸不解,“皇上日日喝药,怎就说好了?”“女史不知道就莫胡说。皇上浅眠,说夜里睡不好。”他说,“老夫给皇上的药乃是助眠的安神汤。”听完这话,月夕已然有了底。“医正这话,便是不对了。”她说,“皇上的病,断然不轻,怎会就好了?那头一天,他可是晕了过去。”王医正不可思议地看她,仿佛听说什么天方夜谭。“女史是御前的人,怎么胡乱说话?皇上受了点风寒,难免头疼,吃两剂药发发汗就是了,怎么就叫晕过去了?女史亲眼瞧见了?”“皇上的病若是好了,医正何以日日请脉?”“皇上召见,老夫自当日日过来。”王医正忽而站起身来,脸色颇是恼怒,“女史如此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恕老夫不奉陪了。”他说罢,拂袖而去。月夕看着他的背影,弯起的唇角也拉了下来。果然是这样。她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喝一口。先前的计较已经在心中成形,月夕望着不远处的烛火,双眸灼灼。第二百五十八章 装病(上)王医正一把年纪,在宫中颇受尊重,如今竟被一介女史无礼顶撞,心中很是气恼。他打定了主意,先回太医院,等皇帝问他为何来了又走,他再狠狠参上那女史一本。小太监对这突变摸不清头脑,更安抚不住王医正。无奈之下,只得急忙打起灯笼,送王医正出永明宫。行至宫门前,却见甬道上灯火点点,远远地来了一队人马。小太监赶紧道:“皇上回宫了,医正不必回去了。”王医正听罢,索性杵在宫门外,既不离开,也不进去。赵福德见了,先一步上前道:“听闻医正早到了,怎不在宫里候着?。”王医正却“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小太监在一旁答道:“公公,医正这是要走来着。方才医正和晏女史起了口角,医正不快,正要面圣。”赵福德愣了愣,看向王医正,道:“想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晏女史向来和气,不曾与人争执。不知这口角因何而起?”王医正也不答话,径直走到皇帝肩舆面前,下跪行礼:“臣叩请皇上为臣主持公道。”皇帝也看到了他,道:“医正有何事?”王医生答道:“回皇上,那晏女史无理取闹,满嘴胡言,一说皇上晕厥昏倒,又说皇上久病不愈,简直无中生有。皇上,臣已是老朽,别人以为昏聩,自是无妨。可为皇上诊治的是太医院,女史胡搅蛮缠,有损太医院声誉。还请皇上明断是非,以正视听。”皇帝还没说话,赵福德的心头已是一慌。“如此说来,”他忙道,“女史如今已是知悉了皇上的病情?”王医正义正言辞地说:“医者仁心,老臣虽老迈,却向来据实以告,从不胡言乱语。”赵福德暗道了声“坏事”,转而问皇帝:“皇上,这……”“此事,朕知道了。”皇帝神色平静,道,“女史并无恶意,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王医正莫往心里去。”说罢,他对赵福德道:“你亲自送医正回去太医院,好生安抚。”赵福德应下。王医正还想再说,皇帝却已经吩咐起驾,他也只得跟着赵福德行礼,恭送皇帝离开。望着皇帝的肩舆进了宫门,王医正仍觉不可思议,越想越是蹊跷。他看向赵福德:“赵公公,这晏女史和皇上,究竟是……”赵福德心中长叹口气,觉得这王医正着实冤枉,却不能说出来。“王医生,皇上不是说了么,晏女史并无恶意。”他讪讪地笑,“医正放心,隔日医正再到永明宫来,她必是恭恭敬敬的。今夜之事,医正就忘了吧。”*皇帝刚下了肩舆,刘荃便迎了出来,尚未见礼,便听皇帝问:“女史何在?”刘荃笑道:“女史在寝殿候着了。”皇帝“嗯”了一声,往寝殿去。刘荃跟在身后,边走边道“今日内务府见簪子送回来了,女史见了新做的簪子,说挺喜欢的,只可惜今日没戴。兴许是舍不得……”“你们都侯在外面,不必进来。”只听皇帝打断道。刘荃愣了愣,连忙应下。眼见着皇帝步履匆匆地进了殿内,众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皇上果然老房子着了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刚回来,就要找晏女史。这么迫不及待么……皇帝进门的时候,只见殿内亮堂堂的,月夕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似乎等候已久。见皇帝进来,她站起身来,规矩地作了礼:“皇上回来了。”那声音无波无澜,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皇帝“嗯”了一声,边走边解下肩上的披风。若放在平日,此时当有人上前替他接住,可月夕却站在原地,不见动静,只道:“方才刘公公出去迎皇上了,不知为何耽搁,我去让他进来。”“不必了,”皇帝自行将披风放在书案前的椅背上,“是朕让刘荃不必进来的。”他看着月夕:“且坐下,朕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倒是有一套,想反客为主。月夕腹诽着,没有动:“不知皇上想跟我说什么?”皇帝在椅子上坐下,只见月夕站在五步开外。似乎恭敬,可那架势却十分冷漠。皇帝哂然。从前,他就算面对最难缠的大臣,或者太后,都一向理直气壮,从无局促。在当皇帝之前,他是个闲散皇子,不问政事,就算在先帝、先皇后和先太子面前,也总是从容自若。而他当了皇帝之后,君临天下,更是不必怕谁。但如今面对晏月夕,他却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暗自深吸口气,皇帝也用平淡的语调道:“你方才见过王医正了?”“正是。”“聊了些什么?”“没什么特别的,问了问皇上的病情。”她点到为止。皇帝等了等,见她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于是自行“嗯”了一声。“你在这里等着朕,也与此有关?”他索性挑明。“正是。”月夕的唇角弯起一抹笑,不紧不慢道,“皇上病愈,乃普天同庆的喜事。自今夜起,我也不必再值夜了,皇上说对吧?”那笑意清浅而疏离,好似远在天边。皇帝没答话。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宁愿她像凌霄那样大发脾气,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宫里那些人似的,说什么都拐弯抹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