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王看着他,突然感觉不对,忙喝道:“他要咬毒!快撬开他的嘴!”旁边的卫士急忙上前,将张定安的头扳住,捏着他的下颚扳开。但已然太迟。张定安口吐白沫,不久,四肢抽搐,倒在了地上。李妍被那狰狞可怖的模样吓一跳,“啊”一声,侧头躲到旁边乳母的怀里。月夕忙站起来,上前去看。“快请太医!快请太医!”怀恩气急败坏地叫道。众人匆匆忙忙乱作一团,太医还没到,张定安却眼见着不行了。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然了无生气。一名懂医术的老太监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又仔细听辨心跳,掐着脉搏。好一会,他抬起头来,向江东王摇摇头。“殿下。”他说,“这位大人已不治身亡。”江东王目光冷冷,忽而看向月夕。只见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张定安,面色煞白。“将公主带下去。”江东王对怀恩道,“让人将张大人尸首收了,寻个地方归葬。此事,暂不可宣扬出去。”怀恩应下。江东王交代完毕之后,再度将目光落在张定安脸上。那张脸,已然没有了血色,也没有了先前那桀骜不驯的气势。心中仍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张定安是个事故且识时务的人,就算不愿从命,也会为了保命,装模作样虚与委蛇。没想到,竟是如此刚烈。也好。知道了他的底细但还敢违抗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江东王露出冷笑。从这一点上来说,张定安仍不失为一个聪明人。————如江东王所言,浔阳楼上的事,一丝风声也没有传出去。两日过去,一切平静,仿佛无事发生。夜幕降下,江东王坐在书房里,笔蘸丹青,给桌上的白描兰花上色。风吹入房里,旁边灯台上的烛火微微动了动。“你来了。”江东王淡淡道。“见过殿下。”阿絮来到案前,盈盈下拜。她穿着一身黑色纱衣,如一抹灯下剪影,却一点也不掩饰婀娜的身段。“起来吧。”江东王头也不抬,将一点靛蓝添在细长的叶片上,“这秋兰图,你以为如何?”阿絮看一眼,道:“殿下今日心情甚好。”“哦?怎讲?”“点下每每遇到高兴的事,便会亲自作画。”阿絮道,“殿下的欣喜,全在这丹青里头。”江东王满意地看她一眼:“你果然是懂孤的。”“阿絮唐突了。”阿絮低头。“前日浔阳楼上的事,你都知道了?”江东王道。“怀恩说了。”阿絮道,“张定安在殿下和公主面前服毒自尽,当场殒命。”说罢,她看着江东王:“不过阿絮以为,殿下若是凭着他的死就认定公主真的一心一意跟了殿下,还是有失谨慎。”第三百四十七章 自尽(中)江东王看着阿絮:“你仍然觉得凌霄不可信。”“殿下知道我的脾性。”阿絮道,“若没有十足的铁证,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是靠着这警觉,我方可活到今日,为殿下做事。”江东王道:“今日,那张定安可是死在了孤的面前,亲眼所见,岂可作假。”“我听说,张定安精通医术,年纪轻轻就成了宫里的太医。”阿絮道,“天底下,能让人假死一时的药不是没有,张定安定然是知道人服毒之后的死状,焉知他不是特地在殿下面前演了这一出?”听得这话,江东王有些不快。“你的意思,孤眼拙,竟是看不出有人装死么?”阿絮笑了笑,道:“殿下息怒。殿下是识得张定安的,此人秉性如何,殿下当是清楚。殿下以为,他是那等宁死不屈的节义之臣么?”听得这话,江东王的脸上掠过些犹豫之色。阿絮看着他,知道自己说中了。“殿下,”她说,“我听怀恩说,公主定要出面,为张定安主持下葬?”“正是。”江东王道,“她说,张定安是她的家臣,也是自幼长大的玩伴,如今因她而死,心中毕竟有愧。她将张定安的灵柩安放在了城中的福灵寺里,让寺里的僧人念三日经文,做法超度。算着日子,明早就该下葬了。”阿絮颔首,道:“如此说来,这三日,张定安的尸首都在公主眼皮子底下看着,是么?”江东王看着她:“你何意?”阿絮微笑:“那棺材下钉之前,殿下不若亲自看一眼。张定安是不是假死,公主是不是真跟殿下一条心,一验便知。”_____清晨,福灵寺里挂满缟素,白幡林立。数十僧人敲着木鱼念经,十几个请来哭丧的穿着孝服跪在灵前,扯着嗓子干嚎。另有二三十吹打队在寺外候着,等着棺材出来,就摆起阵仗。寺外的路人议论纷纷,猜测着这又是哪个豪富之家做的道场。佛堂上,黑底白字,写着一个硕大的“奠”,后面放着灵柩,已经盖上了棺板。几个哭丧的妇人一边哭着,一边往火盆里烧纸,仿佛死的是亲夫。月夕穿着一袭净色衣裙,外面裹着玄色裘皮锦袍,发髻高挽,颇为素雅。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堂上的喧闹纷繁,神色淡泊。这丧事,除了死者来历不能提,月夕的身份不能提,别的,江东王倒是场面给足,不计花销。没多久,主事的僧人过来,向月夕一礼:“施主,时辰已到,该起灵了。”月夕颔首,正要吩咐,忽而听得外头有些繁杂的声音。看去,只见两队太监打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乘肩舆,竟是江东王。他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打扮的人。月夕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阿絮。心中稍稍提了提。这三日来,无波无澜,她几乎以为此事能够就这么过去。看来,到底还是要有些波折。而这波折,显然与阿絮脱不开干系。月夕看着她,目光沉下,脸上却平静,走上前去,向江东王见礼。“三哥哥怎么来了?”她问。“张大人与孤自幼相识,虽道不同,却到底有几分情分在。”江东王语气深沉,“今日他下葬,孤来送他一送,也是应当。”月夕微微颔首:“三哥哥仁义。”说罢,她亲自引着江东王,到堂上而去。江东王从侍从手中接过香,亲自在灵前的香炉里插上,又为张定安烧了纸。而后,他步入内室。灵柩摆在里面,刚刚漆好的棺面油光锃亮,油漆味浓郁。江东王微微皱眉,掩了掩鼻子。他看着那盖好的棺盖,问一旁的执事太监:“这是何时盖上的?”“一直盖着。”太监恭敬道,“公主说,张大人遗容不雅,为了避免惊吓众人,还是盖上的好。”江东王没有说话,眼角余光扫了扫阿絮。“将棺盖打开。”阿絮道,“殿下想最后看张大人一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