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看出他的不屑,问道:“不是真的?”“历史由胜者书写,谁能知道真相如何。”吃吃揶揄道:“你果然玷污巫神。”一直沉默不语的姬善忽问:“雕像嘴里的花是什么?”“铁线牡丹。”“铁线牡丹?”姬善不信,道,“我所知的铁线牡丹都不长这样。”“嗯,此花只长在听神台,寥寥几株,可解巫毒。所以,我要解毒,只能回去。”吃吃的眼眶又红了。时鹿鹿冲她笑了笑,道:“没事,十五年都过来了。能出来一次,就也能出来第二次。没准下次,你们又能从鱼腹里捡到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时鹿鹿刚说了一个字,一旁的喝喝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头朝车壁撞过去。吃吃和看看迅速转身一人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压在软垫上,姬善立刻从怀中取出针,封住几个关键穴位,再将一团软巾塞进她口中,防止她咬伤自己。赶车的走走惶恐道:“是我的错,光听你们说话走神了,没看见街那边有送亲的队伍……”看看朝窗外望了一眼道:“不是送亲,是送彩礼。”远远的长街那头,扎着红绸的队伍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接一个的,一担担、一杠杠,朱漆髹金,溢彩流光。“不愧是宜,好大的阵仗……”吃吃说着轻拍喝喝的背,安抚道,“喝喝别怕,不是来娶你的,放心吧。”喝喝像受伤的小动物般呜咽着,整个人抖个不停。时鹿鹿怜惜地看着她,问姬善:“这是心病?”姬善没有回答。她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那队送彩礼的队伍,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自时鹿鹿遇见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姬善性格冷淡又懒散,在她身上似乎毫无“热情”这种东西,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一切,就算参与其中,也无关痛痒得像个局外人。而这一刻,局外人回到局中。终于有了七情六欲。时鹿鹿忍不住也看向窗外,但从他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幸好吃吃也发现了姬善的异样,问道:“善姐?你怎么了?”“鴜鷜。”“什么意……啊!鴜鷜?你说的是真的吗?”吃吃一下子兴奋起来,冲到了窗边道,“真的是鴜鷜图腾!”只见那些彩礼的箱子上,全都绘着黑底白纹的鴜鷜梳翎图腾。“鹤公……”吃吃捂住脸庞,露出痴痴的傻笑模样,道,“他居然也在鹤城!”时鹿鹿好奇道:“你们说的是风小雅吗?”“你知道他?”“巫女时常跟伏周汇报四国之事,我听过。”“就是他。我有幸在燕听他弹琴,虽然听不太懂,但我看见了他的脸……”吃吃说到此处,回头看了眼时鹿鹿,“他比你还好看呢。”时鹿鹿的目光闪了闪,悠悠道:“所以,他这是又要成亲了?”一语惊碎少女心。吃吃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时鹿鹿将目光转向姬善,又道:“也不知这回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吃吃咬牙道:“我去问问!”说着飞身跳下车去了。姬善收回视线,继续为喝喝针灸,时鹿鹿忽道:“歪了。”“什么?”“刚才那针,歪了。”姬善的手僵了一下,目光骤冷,时鹿鹿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悠然道:“哦,原来你也喜欢风小雅。”“怎么可能?”看看立刻反驳道,“善姐才不喜欢他!”走走拆台道:“可是大小姐去过燕国三次啊,就是为了去看他。”“那是因为他的病很特别,善姐只是想看看他的病而已!善姐生平,只对三种人感兴趣——死人、病人、坏人。”“也对。”时鹿鹿想了想,转头问姬善:“你可知我为什么会被包在茧中?”姬善果然侧目,问:“为什么?”然后时鹿鹿便笑了,笑得又可爱又灿烂,道:“当然是因为——我的病比融骨之症,更特别。”风小雅得的病名为融骨之症。他的骨骼无法正常生长,随着年纪增长,骨头越来越软,最后全身瘫痪。为了治这种病,他的父亲、燕国丞相风乐天想了很多办法。风小雅十岁时生命垂危,眼看着就要不行,不知从哪儿传出一个说法——只要在冰雕祭携孔明灯于幸川为他祈福,精诚所至,可逆天改命。那一夜,燕国百姓纷纷前往幸川,为他们所爱戴的丞相大人祈福,求上天垂怜,福泽他的独子。然后,奇迹发生了。风小雅熬过了那个晚上。风乐天也终于找到了为他续命的方法——用七股真气控制住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助其行动。风小雅就此活了下来,今年二十五岁。可谓是传奇人生。如今,与他同岁的时鹿鹿却说,自己的病比风小雅还特别!看看忽然意识到:吃吃说的也许是对的——此人真的看上了姬善,正在拼命想方设法地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当她想着吃吃时,吃吃就回来了。车帘掀起,她脸上带着激动亢奋之色,飞快道:“我打听到了!是真的!鹤公要娶胡九仙的女儿的婢女为妻!”“婢女?”走走一怔。“正妻?”看看诧异。姬善皱眉:“为什么?”“鹤公儿时不是有个未婚妻嘛?在他十岁那年去幸川为他祈福时被人贩略走,自此下落不明。如今找到了!就是那个婢女!叫什么茜色!”吃吃说着流下泪来。走走心疼地安抚她道:“天下何处无美男,想开些。”“我不是嫉妒,我是感动啊!”吃吃索性放声大哭,“太感人了,十五年兜兜转转竟还能破镜重圆、分钗合钿……”姬善腾地起身道:“看好喝喝。”说罢跳下车消失不见。众人一怔。吃吃奇道:“善姐去哪儿?”“好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反应这么大……”看看也不禁质疑起自己的判断。榻上的时鹿鹿收起笑容,喃喃道:“我能变茧……”然而无人理会。姬善站在胡府对面,看着彩礼被一担担地抬进侧门,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愧是鹤公,娶个婢女都如此大手笔!”“那可是胡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从小看惯了好东西,不下点本钱怎么娶回家?”“听说是鹤公儿时失散的未婚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真好啊……”“可惜胡老爷失踪了,现在的胡府乱得很,否则这样的喜事,肯定风光大办。”“听说冬至迎娶,然后就带回燕国了。”“冬至?好快,岂非三天后?”“那个茜娘我见过,可好看了,真真郎才女貌……”一个个声音从耳畔划过,一朵朵红绸在眼前晃动,姬善的手慢慢捏紧,心中有一锅水快烧开了,即将沸腾,而她,只能用锅盖死死压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