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咚”地砸回地面。彩羽如灰凤,旋转翻飞,优雅地落在轿顶上。姬善踉跄了一下,没能站稳,时鹿鹿在她腰间一托,扶稳了。两人一同站在轿顶上。姬善心中“怦怦”直跳:此人被囚十五年,到底是如何学得一身好武功的?赫奕可是唯方四帝里武功最高的,竟在他手下只走了一招。时鹿鹿却不松懈,双目如电,直直盯向二楼道:“陛下也有客在。还不下来?”“咚、咚、咚。”一个略显沉滞的脚步声,从楼梯上缓缓下来,长袍如叶,带来一片春光。姬善一看,哟,老熟人。时鹿鹿看到来人,忍不住回头看姬善,姬善扬眉笑道:“跟我挺像的,是吧?”来人,当然就是跟她有七分相像,却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的秋姜。时鹿鹿若有所思。秋姜望着他,也是若有所思:“我曾听闻在宜国,百姓‘宁违王命也不敢抗巫言’,还觉得是夸大其词,没想到,大司巫竟连宜王也敢打。”时鹿鹿手持玉杖,神色淡漠,看上去威仪十足,又因为羽衣污浊,反而显得说不出地诡异,确实像个通天地驭鬼神的巫者。“陛下中邪了,我是在为他驱邪。”“邪?”“汝之所为,不正,是谓邪。”“哦?请问,我做了什么?”“你劫走颐殊,把她的血喂给陛下,令陛下中毒,以此胁迫他召我入宫,求取解药。”秋姜鼓掌道:“大司巫果然神算也。没错,确实如此。”“我说了,没有解药。”“我不信。”秋姜笑盈盈道,“解药之方,历任大司巫都知晓。就算伏极死时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也可以直接问巫神。除非——所谓的能听到神谕,是假的。”姬善忍不住拍案叫绝——不愧是姬忽,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伏周真没办法回答。可惜啊,这个大司巫,是假的。更可惜的是,这个假大司巫是知道真解药的。果然,时鹿鹿道:“我知解方,但无解药。”秋姜的目光闪了闪,悠悠道:“知道解方?那给我一份。”时鹿鹿冷冷道:“汝私闯宫殿,劫持吾皇,其罪当诛。”“那你倒是诛杀我呀。”秋姜走近几步,索性停在了轿前。时鹿鹿垂眸。姬善心中充满了疑惑:时鹿鹿武功高强,对付一个病入膏肓的秋姜完全不在话下。为什么要迟疑?“你不敢……”秋姜笑道,“因为你是……小十啊。”姬善一怔,睁大了眼睛。秋姜说的当然不是时鹿鹿的时,是数字十,而当数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往往具备第二种意思——如意门的编号。小十——十姑娘——伏周。一连串线索在她脑中串联,拼出某个可怕的真相:汝丘所遇的那位十姑娘,是如意门弟子!然后,被选为宜国的大司巫,成了伏周,成了宜国比皇帝还要有权势的人!如意门果然没有放过宜国!难怪姬婴、薛采、燕王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地联手铲除它,这个大毒瘤不除,四国怎会安生?如意夫人生前,给了伏周什么命令?伏周说出要保颐殊的神谕,意欲何为?秋姜直接说破,本是一步好棋,但是……这个伏周是假的。姬善向秋姜使了个眼色。秋姜看见了,却似没看见一般,道:“你既见绿袍细腰,为何不拜?”姬善总算明白为什么秋姜会刻意换上一件绿袍子。绿袍细腰,是如意夫人的标志。她今天,是以如意夫人的身份,来问责弟子的。时鹿鹿看着她,唇角一点点地勾起,道:“你又不是如意夫人,我为何要拜你?”“前任如意夫人已死,我就是如意夫人。”“是吗?如意夫人有《四国谱》,你有?”“我当然有!”时鹿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手指轻弹,飞向秋姜。一道红影从楼上掠来,半空中截住字条,然后落地,双手递给秋姜。姬善一看,嗯,正是那个不送她回屋从而导致她被茜色擒住送上听神台发生了一系列后续事件的始作俑者——朱龙。他果然也在。秋姜接过字条,看到上面的话后,脸色大变。姬善好奇得不得了,但站在轿顶,恐高令她胆战心惊,丝毫不敢动。“这是真的?”秋姜的声音非常沙哑。“神谕无谎。”秋姜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几乎站不住。朱龙连忙扶住她。“现在,你还要我拜你吗?”秋姜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地盯着时鹿鹿——就姬善对她的了解,这很不可思议。姬忽久经训练,控制情绪可谓驾轻就熟,如此激动,显然是被抓住了软肋。事关昭尹,还是风小雅?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想做什么?”“我想做之事,与旁国无关。留下颐殊,任尔离开。”“不行!我一定要带回颐殊。”“她身中巫毒,半死不活。你确定要带这样一个程王回去?”秋姜咬牙。姬善想,这有什么不行的?若是燕国和璧国,继位讲究名正言顺,哪怕不那么名正言顺,表面上也要装装样子;可程国那个破地,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颐非名声又很差,直接篡位就好,干吗非要把颐殊带回去?还要解了毒清醒地带回去?这些“好人”的心思,果然是不可理喻的。“我数到三,如果不走,就永远别走了。”时鹿鹿冷冷道,“一。”朱龙看着字条的内容,忙道:“走吧!”秋姜盯着时鹿鹿。“二。”朱龙一把抓住秋姜的胳膊:“走!”两人从大圆窗户直接跳了出去。他们一走,姬善便一股脑地问了出来:“字条上写什么了?你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我告诉你了。”时鹿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什么?什么时候?”“我告诉过你——茜色,是我的人。”姬善一呆:这个,他确实说过。“所以,她根本就不是江江。这说明什么?”“《四国谱》……是假的?不可能啊,其他人都对得上……”姬善突然反应过来道,“是你们替换了的?”“是。”“为什么?!”“如意夫人的奏春计划,虽然在燕、程、璧,都失败了,但在这里,可以说是成功了。”果然如此……姬善继续问道:“怎么成功的?计划内容是什么?”“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要慢慢说啊。”时鹿鹿说着,将她抱下轿子,然后掀开轿帘,注视着里面的赫弈,微微一笑,“陛下,臣救驾来迟。”赫弈趴在柔软的垫子上,姬善一直以为他晕过去了,没想到他闻言侧了个身,以手支头,朝时鹿鹿抛了个媚眼:“朕就知道,爱卿一来,朕安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