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善看了一会儿书,根本心浮气躁看不进去,情不自禁地去瞄伏周在干吗。他在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果然又在看天!姬善深吸口气,生硬地开口道:“神谕有说话吗?”伏周摇头。“为什么?”伏周不回答。“那你在看什么?”伏周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吵。”姬善气得一拉车门道:“走走,你进来休息。我赶车。”“哎?”走走一惊,但看到她的表情,不敢拒绝,忙乖乖地回来了。姬善跳上车辕,挥鞭“驾”了一声。还是外面好,不用跟那个假女人待一块儿!如此,第一天就在狂奔的马蹄声中度过。因为太生气了,姬善都没顾得上好好看沿途景色。第二天,她刚要坐到车辕上继续赶车,回头看了眼又在望天的伏周,上车把马鞭强行塞入他手中,道:“今天你赶车。”走走惊道:“大小姐,他还有伤在身啊!”“看他气色好得很快,活动活动筋骨,对他有好处。”姬善眉带挑衅。伏周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鞭子一言不发地赶车去了。姬善坐在车中,不知为何,觉得更气了。第二天的官道两旁陆续出现了白布,越近图璧,氛围越浓。第三天,伏周自觉地去赶车,姬善突然叫住他:“等等!”伏周回头。“你……还是车里待着吧!我……”她刚想说她去赶车,走走已先撑着身体坐到了车辕上:“大小姐,你可怜可怜我,让我来吧。我腿已经不行了,手再不练,可就真废了。”姬善没来得及反应,走走“砰”地关上了车门。她只好和伏周一起待在车厢里,看看伏周再看看喝喝,一个冰块脸一个闷嘴葫芦,心中后悔为什么要把吃吃和看看同时派走,失策啊失策,但凡留一个下来,都不会这般煎熬。在她的胡思乱想中,伏周忽然开口道:“你要学吗?”“什么?”“巫医之术。”姬善一怔。“也教你。一天。”姬善的眼睛亮了起来,很想有骨气地拒绝,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冷笑,道:“好啊,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天赋!”赶车的走走听壁脚听到这儿,终于松了口气。她本来还在纳闷:时鹿鹿又灵又乖会来事,怎么变成伏周就木讷至此。偏偏,大小姐对时鹿鹿无感,反而对着这个冷冰冰的伏周又是生气又是吃醋又是委屈……造孽啊造孽。幸好,伏周总算找到了讨大小姐欢心的办法。那就是——医术。也不是真呆嘛!走走唇角上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第四天,伏周教授姬善巫医之术。第五天,姬善沉浸在新学到的知识中,发了一天呆。从车窗望出去,家家户户披麻戴孝,终于有了天子驾崩、举国悲痛的氛围。第六天中午,他们终于抵达图璧。这座唯方大陆最华美的城池,已是满目凄白。姬善望着白璧镶嵌而成的城门,想起十五年前初见它时的情形,恍如隔世。心底的某种情绪变成了黄花郎的白伞,忍不住就想借风吹出去。“我在图璧十五年,从未视其为故乡。我在这儿扎根发芽,只想着等待种子成熟,再次飞扬。可飞去哪里呢?迟迟没有答案。”如此掏心的话,伏周听了却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我第一次来。”姬善瞥他一眼,冷哼一声。走走忙回头插话道:“大小姐,我们回宫,还是回府?”“先回府,跟吃吃看看碰面。”“好咧!”没多会儿,马车驰入朝夕巷,来到白泽府前,门口守卫认得走走,正要开侧门放行,姬善从车窗处探头,守卫看见她连忙行礼道:“参见大小姐!”“吃吃和看看呢?”守门人对视了一圈,拱手道:“回大小姐,不知道。”“不知道?她们四天前就到了,没来这里?”“不曾来过。”姬善心中一沉道:“驾车入府,我要见薛采!”马车行至前厅,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匆匆来迎:“贵嫔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姬善认得她是府里的厨娘张婶,听说崔管家日渐病重放权,现在府内下人皆由此人统管。“薛采呢?”“相爷在书房。”她示意走走把马车赶去书房,张婶有些着急地拦阻道:“那个,贵嫔娘娘……相爷说谁也不得打搅。”姬善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睨着她。张婶额头的冷汗一颗颗地冒出来,却还是不肯挪位,颤声道:“相爷这些天心情不好,贵嫔娘娘还是不要见了……”姬善呵呵一笑道:“我才多久没回,这府里的天都变了?”张婶面色顿白,腰弯得更深了些。“走走,驾车!”姬善不耐烦与她废话,决定直接碾压过去,张婶闻言,果然下意识地闪到一边。啧啧,此人对薛采的忠心,也就这么点了。走走正要驱车,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大小姐,您回来了。”姬善脊背一僵,扭头望去,便看见管家崔氏在婢女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阳光照着她一头银发,那个在她记忆里精明干练的女人,竟已到了暮年。张婶忙不迭地小跑到崔氏身后,就像恶犬找到了主人一般。姬善心中叹口气,脸上换上了一个甜甜的微笑,道:“崔嬷嬷,您的身体可好些了?”“劳大小姐挂念,勉强活着罢了。大小姐,薛相可以见你,但只能你一人来。”姬善回头看向伏周,伏周的眉头微微皱着,自从他醒来就一直是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她看得糟心,索性不理,径自下车道:“好。我自己去。走走,你们去我屋等我。”“是。”走走将马车掉头,去了姬忽的住处。崔氏这才点点头,对姬善道:“跟老奴来。”姬善跟着她走了一会儿,崔氏道:“张氏,你跟小东一起去准备晚膳。大小姐舟车劳顿,应该饿了。”“哦哦,是!”张婶和婢女也被打发走了。如此,就剩下姬善和崔氏两人。崔氏朝她伸出手,姬善的目光闪了闪,上前牵住——就像当年入府时那样。“既已走了,回来做什么?”崔氏的声音里充满疲惫。“听闻陛下驾崩……有点担心。”崔氏闻言似笑非笑道:“你个冷心热面的丫头,糊弄谁呢。”她改口道:“好吧。其实我是来看热闹的。”“何必蹚这浑水。”“不知道,总觉得,还欠着姬家什么。也许是欠姬忽的,怕她出事。”崔氏停步,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道:“阿善,你不欠姬家。只有姬家欠你的。”姬善心头一震。“你不回来我不怪你。但你如今回来了,我……替小姐谢谢你。”崔氏口中的小姐是琅琊。崔氏这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琅琊。任何触及琅琊利益的,都无情抹杀,当年正是拜崔氏所赐,姬婴没能跟曦禾远走高飞,也是因为崔氏,自己从遥远的汝丘被弄来了图璧,一待十几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