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间的谈话以非常不愉快的方式收场,荞姐将郗晨拉出更衣室,穿过狭长的走廊往夜阳天最高级的包厢去。到处闪烁着光怪陆离的灯火,恰到好处地修饰小姐们脸上的浓妆。郗晨没有反抗,任由荞姐拉着。她一路上都在想刚才的问题——到底是谁造成的?她之前看过一本书,是从戚晚那里借来的,对里面一个失婚的中年女人形象印象十分深刻。那个女人被丈夫背叛,怨恨着丈夫,痛骂着丈夫,但没有了丈夫,她的生活就失去了重心,她整日消沉,丧失自我,嘴里喊着不允许丈夫从这里拿走任何东西,却又在一段时间后,跟丈夫叙旧,以告慰自己。丈夫说爱她,说如果不是出轨的事被发现,他们的婚姻会一直在。丈夫说他也爱那个情妇,他哪一边都割舍不下。于是女人陷入痛苦的轮回,就像丈夫两边都放不下一样,她也放不下丈夫,却又无法忍受丈夫和情妇的来往,即便离婚了也做不到不相往来。真是纠结,真是怨妇。这是郗晨唯一的观后感。然后她就想到了荞姐,她怀疑自己对那个角色印象深刻,全都是因为类似的形象她深有体会,而且就和她生活在一个屋子里。荞姐也是个怨妇,有点基因突变的那种。只是郗晨这些懵懂的被人生阅历所局限住的分析,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来不及深入探究。很快,走在前面的荞姐站住脚,一把推开面前包厢的大门。笑声扬起,粉墨登场。与此同时,香味、烟味、酒味一股脑扑向郗晨,不只是沾在她的衣服上,头发上,还钻进了鼻腔,蒙在皮肤和毛孔上。郗晨一个晃神,险些呛着。她在后面咳嗽两声,荞姐已经放开她,走向沙发组中间那群男人,随即响起的是她高亢的笑声,老练的寒暄。郗晨这才抬眼,透过一层烟雾看到了一排人影,有的在光亮处,被电视的光打亮了,有的在阴暗处,被酒客们簇拥着,让人窥不清真容。郗晨顿住了,在这里她像是个异类,每个人都在笑,和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她像是个突兀的闯入者。可她既没有武器,也不够强势,她是这里最弱小的,还穿着校服。除了这里的小姐,在座的都是男人,有钱的男人。他们穿得比女人多,眼神和行为却更露骨。当他们齐刷刷将目光投过来,带着各式各样的品评、审视,自她身上略过、游走,来来回回的“欣赏”着,她自觉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她的母亲荞姐还坐在他们当中。郗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荞姐说在谈生意,为了方便谈判有利进行,就让自己的女儿出来哄男人们开心。又或者是,荞姐所谓的生意,指的就是她?包厢里很热,但郗晨忽然觉得很冷。她并没有因为事发突然而感到意外,事实上她的直觉、本能,以及生活带给她的认知,早已在暗处提醒了无数次。这一天,还是来了。“晨晨,来。”暗处中的荞姐对她招手,荞姐手上那些晶亮的廉价的首饰,和灯光撞到一起,晃出刺眼的一道,就如同一把刀,划破了烟雾和暧昧诡异的氛围,将这里割裂成好几块。郗晨向前走了两步,就着那道光看清了荞姐,也看到荞姐旁边的张大丰,以及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这里似乎就他最年轻,但所有人的坐姿都朝向他,他交叠着双腿,手里夹了一支烟,明明坐在灯红酒绿中,却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郗晨认出了他,赵瑄的堂哥。他吸了口烟,和别的男人一样看着她,目光上下扫过,又弹了弹烟灰,落在旁边那个小姐捧着的烟灰缸里。“站着干什么,打个招呼,叫靳老板。”金?哦,金钱的金。连姓氏都透着优越感。郗晨吸了口气,先转向荞姐、张大丰,以及旁边那几位老板,随即弯腰低头,朝他们鞠了个躬。然后又转向另一边,那里也有三个男人。她同样鞠了个躬。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共七个男人,包括张大丰。他们是打算排号吗,是不是等她离开了就要商量谁第一个上,谁是下一个?最后,她对上居中的“金老板”,似乎看到了“金老板”挑了挑眉。她正准备三鞠躬,荞姐却眼疾手快地拦上来:“哎,你这孩子,干什么呢,问个好就行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荞姐已经一手掐向郗晨的后腰。郗晨却没有任何表情,只低声说了两个字:“您好。”……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第55章 三个人的绊只是打了个招呼, 荞姐就让郗晨离开了。十分简单的流程,看似无伤大雅,换一个女生不会注意到任何信号, 但就是这短短几分钟的照面, 郗晨却读到许多。第一眼只是相看。接下来那一群男人会怎么分配呢,谁第一个,是否按照阶级, 还是价高者得?张大丰和荞姐会分多少, 这里面包不包括她的学费?原来这就是荞姐所谓的, 只要她考得上,就可以上大学的前提条件啊。郗晨木着脸回到化妆室, 就蜷缩在小沙发上, 将校服外套和荞姐的毛毯盖在自己身上,鼻腔里还残留着那个包厢里的味道。她闭上眼,想象着其他的可能性或出路, 但直到睡着都毫无头绪。家禽如何逃避宰杀下锅的命运呢?大概率是没可能的。就算侥幸“飞”出去了, 又能飞去哪里呢。到了街上, 一样会被人抓住, 面临一样的下场。这就是她的处境。……差不多凌晨四点,荞姐下班了,她将郗晨叫起来一同打车回家。路上荞姐眯了会儿,直到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郗晨本想再回房睡一会儿,顺便弄掉衣服上的味道, 荞姐却将她叫住。荞姐又点了支烟, 吸了一口吐出来才说:“这段时间你每晚都来, 妃妃继续给你补课, 你做完作业就叫我,我带你多认识几个人。”郗晨站住脚,安静了几秒转过身,没有表情且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认识要睡我的男人?”荞姐拿烟的手停顿一瞬,又凑到嘴边,再开口时,她似乎已经经过了一点思考:“这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你从现在就注意观察,好好学,我的话都听进去,放低自己的情绪和需求,扔掉没用的自尊,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说对的话。如果都能做到,运气好的话,也许只有那位靳先生。”一场赌博,赌一个“也许”。如果郗晨自视过高,缺乏自知之明,再来一点恋爱脑,她或许会相信荞姐的话,甚至幻想自己成为靳先生的终结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