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下意识地凑近去看,结果锁骨一痛,竟是靠近窗时,脖子上的姻缘石磕到了窗边。她不得不低头调整了一下,待再抬头,却见山上那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注意到了山下马车,朝谢小姐所在的方向望来。不等谢小姐细看,却听小丫鬟紧张道:“不好!小姐快放下帘子,别让山上的人瞧见!”谢小姐稍有迟疑,但稍作斟酌,还是将布帘放了下来。她问:“你知道那人是谁?”小丫鬟满脸紧绷地点头。她左右环顾,小心翼翼地凑到谢知秋耳边,像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似地小声道:“山上那个草庐里,住的是城西萧将军家的次子,叫萧寻初,是个大怪人。”谢小姐一滞。城西萧家……萧寻初,这个名字,已多年没有听过了。她缓声问:“怪人?”第十七章 小丫鬟神情凝重,大力点点头,为了强调“怪人”两个字,她特意咬重了话音:“据说这个人特别古怪!非常怪!极其怪!”接着,小丫鬟竹筒倒豆子般地开始叙述:“我听府里的姐姐们说的,这个萧家二公子,从小就很不要好,不好好读书不说,还时常找别人麻烦。“这人以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就成天睡觉,上课还顶撞先生,书不好好念,倒是整日游手好闲地捣鼓些木头铜铁之类的玩意。“后来他十四五岁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和父母闹翻了,连学都不上了,一个人跑到临月山上,就住在那个草庐里,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那时临月山还没有建这月老祠,是座荒山,附近的居民都说,自从那群人聚到这里,山上整天发出砰砰锵锵的怪声,有时还会有爆炸声,比过年放鞭炮都响!“那群人个个都不修边幅,有时听到爆炸声还会发出笑声,可渗人了!”谢小姐一听,却没有太大反应,只道:“这便是怪人?”“这难道还不够怪?”小丫鬟一双眸子睁得滚圆。“若不是怪人,一个好端端的富家少爷,成天住在山里,摆弄这些泥啊树啊的干什么?”她见小姐不以为意的模样,生怕小姐不站在自己这边,连忙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在家仆们聚众闲聊时听来的小道消息:“而且!我还听说,这个萧二少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就跟其他学子打架!一拳打得别人满脸是血,好像还是为了女人什么的!“那时他才十一二岁呢,小小年纪就如此浮浪作派,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胡作非为,这不是纨绔子弟是什么?”这小丫鬟年纪不大,是这两年才被挑到谢知秋身边的,没有跟谢知秋去过书院,倒不知道谢小姐曾经与她口中这纨绔子在同一处读书,对她口中这些事,许是比她更了解。不过,这些都已是陈年旧事。谢知秋与萧寻初的来往本就隐秘,不为外人所知。如今,两人都已是适婚男女,再提这些往事愈发不合适,谢知秋自不会主动说出来。她只是默默又撩起车帘,望向先前那方向。那人还未离开。但两人间距离离得远,他面容模糊,令人看不清脸庞,只隐约可见一身霜白外袍。谢知秋脑海中浮现出两人仅见的那一面,那个一双桃花眸的白净少年。然后,她又想起隔墙飞来的琉璃草。谢知秋眼神微闪,说:“我倒觉得,他或许不是个像传闻那么坏的人。”“小姐,知人难知心啊!”小丫鬟有些着急。“反正小姐得离这种浮浪子弟远一些,要不然,实在太危险了!”谢知秋未言,只是默默闭上了窗。实际上,以现在的状况,即便她想与萧寻初再说一两句话,了解了解数年不见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也是绝无可能的。她能有什么选择权呢?谢知秋安静地坐在车内,只等车马行到白原书院,不再说话了。小丫鬟见小姐关窗,松了口气。不过,她仍忍不住偷瞥谢知秋。从今日一上车,她就一直如此,谢知秋并非完全没有注意到。谢知秋眼珠一转,望向对方,主动问:“怎么,还有事?”“不、不是!”小丫鬟被小姐的目光逮个正着,猝不及防对上小姐幽沉的眸子,一慌,避开视线,红了脸。这小丫鬟名叫雀儿,年纪与知满相仿,平日里人也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个子不高,但个性颇为欢悦灵巧,一向天真烂漫的样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般期期艾艾,反而少见。过了半天,雀儿忸怩地挪了挪膝盖,说:“只是前些日子,小姐与老夫人吵了以后,小姐一直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谢知秋不言。雀儿一向是喜欢谢知秋的,看着小姐心情不好,她心里也着急。其他姐姐让她凭自己的脑子却揣测小姐的想法,可她却忍不住。雀儿总觉得,想帮上小姐的忙,得先弄明白小姐在想什么才行。雀儿想了想,鼓起勇气道:“其实,上次小姐跟我说了关于命运的话以后,我回去想了很久。但雀儿脑子笨,要是想错了的话,小姐能不能不要怪我?”“……?”她这样说,谢小姐反而有了些兴趣,定睛看去。这些年来,会认真思考她说的话的人很少,在小丫鬟里,雀儿好像还是第一个。谢知秋淡淡道:“没事,你说。”得到小姐的许可,雀儿眼前一亮。她说:“其实……我还是在想小姐的婚事。”雀儿扭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地一点一点分析:“秦少爷很好,可小姐一直拒绝他。我本以为小姐是不喜欢秦少爷,可先前老夫人求小姐成婚的时候,小姐说起议亲,又没有明显排斥秦少爷。“所以我想……小姐该不会,其实不是讨厌秦少爷,而是压根就不想与人成婚吧?”雀儿说得不算错。谢知秋看她还没说完的样子,便耐心等着。雀儿从大小姐的眼神中受到鼓励,继续道:“于是我就又开始想,小姐为何不想与人成婚呢?“我想到小姐从小就和别人不同。“小姐既聪明,性子又冷漠,对感情的事情不感兴趣,整天只看书,还说过想做官……小姐你是不是其实……其实……”然而,剩下的话,雀儿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谢知秋瞥她,问:“什么?”“小姐你是不是其实……”雀儿深呼吸一口,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凑到谢知秋耳边——雀儿的声音更轻了,几乎细不可闻。终于,她问了出来——“小姐是不是其实……想当一个男人?”谢知秋一动。随着她的动作,脖子上的姻缘石又磕到锁骨。谢知秋嫌其碍事,随手一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