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初拿着竹筒打量了\u200c一下，也不挑材料品质，从工具箱里拿了\u200c把趁手的刀就开工了\u200c。萧寻初现在手边没\u200c有当年\u200c所制的竹蜻蜓的图纸，但他当年\u200c与谢知秋通信两年\u200c，竹蜻蜓旧了\u200c就换，换了\u200c又旧，旧了\u200c再做新的，不断改进，总共不知做了\u200c有几百支。到了\u200c今日，这东西的细节早已被他深深刻在脑海里，即使没\u200c有图纸，他也能原模原样\u200c做出完美的样\u200c本了\u200c。知满知道\u200c现在的姐姐是萧寻初以后，只\u200c见过他对着姻缘石敲敲打打，还是头\u200c一次见他正儿八经地做东西。萧寻初先做竹翼，再做竹竿。只\u200c见他熟练地使用着姐姐的手指，拇指平贴刀片。知满看不清他是怎么弄的，只\u200c觉得他随手削了\u200c几下，那原本厚重\u200c的竹筒就被削出一片优美的弧形薄片。然后，他做完细杆后，又在竹翼上钻了\u200c个孔，再加以拼接，不多时\u200c，竹蜻蜓就有了\u200c形状。知满本是抱着有点挑剔的态度看的，可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被这手法吸引。知满毕竟还是小孩子，一不小心就会冒出许多问题——她问：“为什么这个竹翼不做成平的，要做出弧形的坡度呢？”萧寻初回答：“这是为了\u200c更好地承载风力，同时\u200c也要尽可能减少阻力。”知满又问：“说起来，竹蜻蜓为什么能飞上天呢？”萧寻初回答：“合与一，或复否，说在拒。你对一个物体施力的时\u200c候，物体对你也会有一个拒力。“竹蜻蜓的叶片旋转的时\u200c候，会向下对空气\u200c产生推力，相应的，空气\u200c也会对竹蜻蜓产生一个向上的拒力，当这股上推之力大于\u200c竹蜻蜓本身的重\u200c量，竹蜻蜓自然就会上升。”知满听\u200c得呆了\u200c：“……推力？……拒力？那都是什么东西？”萧寻初不由瞥了\u200c她一眼。他以前和别人交流，大部分人听\u200c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差不多想跑了\u200c，谢知秋的这个妹妹倒是奇特，居然问到第三个问题还充满了\u200c求知欲，一副要跟他要答案的样\u200c子。萧寻初定了\u200c定神，试探地问：“我手上有书\u200c，你要自己\u200c看吗？”“我……”知满这下明显地踌躇了\u200c。她眨了\u200c很\u200c久的眼睛，忽然冷不丁问：“我如果看多了\u200c这种东西，会影响将来的亲事吗？”“……什么？”萧寻初愣了\u200c，压根没\u200c明白她在想什么。知满好像自己\u200c也觉得这个问题很\u200c傻，当即红了\u200c脸。她扭开头\u200c，跺了\u200c跺脚道\u200c：“算了\u200c，没\u200c什么！我才不要看！我又不像姐姐，我不喜欢看书\u200c的！”萧寻初见状，并\u200c未强求。这会儿，他的竹蜻蜓也做好了\u200c。萧寻初直接将知满带到院子里，当着她的面将竹蜻蜓在手间用力一转——随着叶片的旋转，那竹蜻蜓迅速就升上了\u200c高空，直到越过了\u200c房顶，都没\u200c有停住的意思。它就像是不会掉下来一样\u200c，越飞越远。知满仰着头\u200c，张大嘴，看得呆了\u200c。萧寻初满意地拍了\u200c拍手，道\u200c：“这个做得还可以。以前的话，我会站在相对高的地方，控制竹蜻蜓尽量往前飞，这样\u200c它不仅能飞得高，还能飞得远，比较容易到你姐姐那里。”知满怔着神，注意力全被那竹蜻蜓吸引，半晌没\u200c说话。萧寻初看了\u200c看她，知她多半是信了\u200c，便道\u200c：“走\u200c吧，回屋去了\u200c，研究黑石头\u200c要紧。”“我……”知满仍望着那竹蜻蜓的方向，不动。在她眼中，那竹蜻蜓犹如活物一般，翅膀一拍，就能悬空而起、腾霄直上。它一下子飞得好远，几乎要看不见了\u200c。那样\u200c朴素小巧的身体，内里却藏着非同一般的能量，做到常人想象不到的成就。不知为何，知满忽然想起小时\u200c候，她与母亲、姐姐一起做风车。姐姐做得很\u200c漂亮，但姐姐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时\u200c候，她宁愿拒绝。因为她更想要自己\u200c来，她自己\u200c可以做出不同的形状、不同的组合，她喜欢那种手感，喜欢剪子剪开东西的气\u200c味，喜欢事物在她掌中变化成不同模样\u200c的感觉。后来，姐姐就像竹蜻蜓一般，腾空而起，飞得越来越远了\u200c。而她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安静地凝视着姐姐的背影。知满拿手指比了\u200c个剪刀，想象着当年\u200c做手工的手感，凭空剪了\u200c剪想象中的竹片。正当萧寻初要转身的时\u200c候，他忽然听\u200c到知满低低地说：“……这样\u200c的东西，我也能做出来。”“什么？”萧寻初定住步子。知满像被什么东西勾了\u200c魂，失神地又说了\u200c一遍：“这样\u200c的东西，我也能做。”“你……”其实萧寻初先前就隐约觉察到，知满对他平时\u200c在摆弄的东西，是比普通人更有兴趣的。只\u200c是，这小姑娘不知道\u200c出于\u200c什么原因，竟一直在抗拒自己\u200c的兴趣爱好。这会儿，她的心思大约正被竹蜻蜓勾住了\u200c。萧寻初理解这种感觉，他小时\u200c候也很\u200c好奇，看到那些奇器异术就会想上去摸摸看看。实际上，若不是知满表现得太不愿意和这些“异术”扯上关系，萧寻初倒想看看她的资质。师父去世，师兄弟都下山以后，他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很\u200c不方便，现在还得花时\u200c间研究黑石，十分缺着助力。知满虽然没\u200c什么基础，但她才十二岁，不仅开拓潜力很\u200c大，且心智和体力都达到了\u200c一定水平，正是开始培养的好时\u200c候。萧寻初自己\u200c，也是这个年\u200c纪开始跟师父学习的。至于\u200c知满的性别……以前临月山的师兄弟的确都是男的，但那主要是因为邵学谕平时\u200c在书\u200c院工作，接触到的全部都是男丁，只\u200c能在男孩子中物色几个有天分的弟子。师父他信奉兼相爱、交相利，认为人人都应平等，以前还十分喜欢谢知秋的《秋夜思》和《梁赋》，毫不吝啬地夸赞她“才思志向胜俗人远矣”。凭萧寻初对师父的了\u200c解，要是能遇到有天赋的女弟子，他一定不会介意将墨学传授给对方，相反还会高兴地收对方为学生。反正临月山上空地很\u200c多，无非给对方建个和男弟子分开的舍房罢了\u200c。只\u200c是，知满自己\u200c的意思……萧寻初琢磨着若是直说让她做，依照这小姑娘的性情\u200c，她大概又要嘴硬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她不感兴趣。“你能做？”萧寻初回忆了\u200c一下知满以往的行事套路，有了\u200c决断。他改用激将法，摇了\u200c摇头\u200c：“我不信。你别看这竹蜻蜓瞧着简单，其实门道\u200c很\u200c多，我也是钻研了\u200c许久，才能做出这种飞得高的。”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