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诗会上,写得最好的诗文,无疑是齐宣正的。这诗先\u200c前已被在场所\u200c有人毫无异议地评为第一,用\u200c最大的联布写上,挂在酒楼最高的地方。却说这林世仁,平时和“萧寻初”待在一起还\u200c没多大感觉,一到这诗会上才发现,他过会试的年纪,绝对\u200c算年轻的。这回春闱,其实只有“萧寻初”、秦皓和他三个人是二十啷当岁,剩下的大多都是中年人,即便\u200c是可归在“年轻有为”一类的齐相之子齐宣正,实则也三十出头了,比他们年长不少。林世仁家境贫寒,结果年纪轻轻就过了会试,说实话其中绝对\u200c有相当大的运气成分,但他多少有点飘飘然\u200c了。林世仁一朝杏榜提名,现在又能参加这种名流齐聚的宴席,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在诗会上,他贪杯喝了点小酒,便\u200c意识微醺,恍惚起来。他跑去看齐宣正的诗文,手里拿着酒盏,身体摇摇晃晃的,盯着看了很久。旁边有人笑\u200c着问他:“小伙子,你看齐公子这诗,写得好不好啊?”“好诗!好诗!”林世仁连连道。“不过……”谁知,林世仁说了一半,脸上又露出疑惑来。他不知是没看清这诗的署名,还\u200c是酒喝太\u200c多人已经混了,下一句话竟说:“不过,还\u200c是我的好友萧寻初写得更好些。他这回竟只得了第二名,真不知道第一名的文章得好成什么样啊!”林世仁说完这句话,据说酒楼里当场鸦雀无声,连齐宣正本人都朝他看过来。唯有林世仁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还\u200c在那里左摇右晃:“怎么了?还\u200c有什么活动吗?”……太\u200c学无人的小树林里,谢知秋听\u200c到林世仁醉酒后说的那句话,已经感到深深不妙。果不其然\u200c,秦皓道:“去参加诗会的人里,没有人与\u200c林世仁同行,当晚他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回太\u200c学的。“详情我们也不太\u200c清楚,只知他是路上被人拦住,那些人喊了打劫,可是一言不合就直接打人。若非李先\u200c生中途想想不对\u200c,回头看了看,偶然\u200c遇上林世仁被打劫,只怕小命都未必保得住。”谢知秋感到身上一寒。她试探地道:“林世仁一出诗会就遇上打劫,未免太\u200c过凑巧了,在梁城还\u200c有人敢打劫,是不怕王法\u200c了吗?”秦皓说话很谨慎,只道:“夜晚孤身行路,难免有风险。尽管梁城在天\u200c子脚下,但世上难免会有亡命之徒,凑巧遇到,也只能说运气不好。”谢知秋又问:“林兄现在身在何处?”秦皓道:“李先\u200c生将他姑且安排在了梁城一家医馆中。林兄毕竟是受李先\u200c生之邀才会去诗会,李先\u200c生大概对\u200c他心有愧疚。不过李先\u200c生现在也未必不会被牵连,自身难保,所\u200c以要小心行事,不敢太\u200c过照顾。”谢知秋心中一定。只是,她原先\u200c以为齐宣正考中会元已经算比较嚣张了,没想到林世仁仅仅因为这么一句无心之言,就险些招致性命之忧。林世仁本身没什么背景,还\u200c喝醉了,本来就是脑子浑的时候,他甚至不一定知道是这句话招来了弥天\u200c大祸。谢知秋犹豫了一下,问秦皓道:“秦兄以前可认识见过这位齐公子?在秦兄看来,他的才学如何?”秦皓回答这个问题,稍显迟疑。半晌,他才道:“见过几次,不算太\u200c熟。齐公子是齐相之子,才学自然\u200c胜过常人。不过我几年前看他的文章,学识还\u200c不足以通过会试,今年一举得到会元,想来是士别\u200c三日当刮目相待,齐公子实在进步显著。”谢知秋想了想,委婉地道:“其实我先\u200c前听\u200c到一些传言,在会试定题之前,齐相家里似乎就有人讨论与\u200c会试考题相仿的题目。当然\u200c可能是巧合,亦或是那人听\u200c错了也不一定。”谢知秋对\u200c秦皓提这个,是因为秦皓是本回会试的第三名,如果齐宣正的名次的确是有问题的,那么其实与\u200c秦皓也有关系。她想借此,试探一下秦皓的态度。谁知,秦皓听\u200c了她的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吃惊之色,反而看她的眼神愈发古怪。他说:“当然\u200c是有人听\u200c错了。就算没有听\u200c错,那又如何?”谢知秋道:“此乃不公不义之举,科举舞弊绝非小事。若是能找到证据,或可将事情引回正轨,令林兄之冤得以昭雪。”秦皓问她:“谁敢提供证据?林世仁的情况人人都看得到,谁人敢在这种形势下得罪齐相?就算真的找到证据,谁来昭雪?莫非是与\u200c齐相称兄道弟、情谊深厚的大理寺卿?”谢知秋下意识地说:“若是状告天\u200c子……”谢知秋话还\u200c没说完,从秦皓的表情上,她便\u200c读出了对\u200c方的意思。谢知秋头脑猛地一震,意识到了一件事——天\u200c子知道!天\u200c子对\u200c齐相、齐家的所\u200c作所\u200c为,完全是知情的!不但天\u200c子知情,满朝文武或许都知情!所\u200c以秦皓这样的官宦子弟,在听\u200c她说齐宣正可能有作弊的时候,才会一点都不惊讶,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值得意外\u200c的事!只有林世仁这般远离官场的寒门子弟,才会认为隐藏在重\u200c重\u200c权力之后、与\u200c平民百姓生活已经十分遥远的齐慕先\u200c,真的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忠君爱国、清正廉洁的名相!“看来是反应过来了。”秦皓说。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谢知秋,道:“萧寻初,你父亲果然\u200c是远离朝政太\u200c久了,想不到他当年自己都吃了这么大的亏,竟还\u200c让你这个儿子如此天\u200c真。“对\u200c圣上而言,齐相是很重\u200c要的。“是齐相多次安抚辛国,帮不想打仗的圣上阻止了辛国的出兵之举;是齐相帮助无权的圣上,从太\u200c后手上夺回了正统的君权;是齐相为圣上出谋划策,充实国库,令各方皆无起义,四海安平。“满足齐相的私心,是圣上支付给齐相的报酬。“而你和我,还\u200c有这天\u200c下所\u200c有的举子,或许其中未必没有未来的宰相之材,但是现在,我们所\u200c有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齐相。“更不要说林世仁这样的小人物,就算真少了他一个,会对\u200c陛下的江山有什么影响吗?“就算全天\u200c下人都知道了,在梁城闹事又怎么样?兵权都在圣上和齐相手里,梁城镇守的士兵是摆着看的吗?“再说,齐相是过得痛快,但梁城中的百姓也有吃有穿、衣食无忧,与\u200c齐相对\u200c抗是要搏命的!哪怕知道不公正,谁又会真冒着性命的风险,去与\u200c齐相较量?”一阵寒意从脚心升起,一直贯穿到头顶。谢知秋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泥潭里。她的师父甄奕曾经说过,官场水很深,他也是小心谨慎、左右平衡多年,才好不容易活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