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人都认为她没\u200c法\u200c做、做不到的事，她完全有能力完成，而且远比其他人做得更好。很\u200c多根深蒂固的观念，打从一开始就\u200c是个错误，但没\u200c有人去\u200c纠正，反而一代一代周而复始地传递下去\u200c，将所有人困于其中。小姐既是一个特例，又不是一个特例。她的才华稀世罕见，会遇上与萧家少爷交换灵魂这等事，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u200c者。可若是没\u200c有这种\u200c种\u200c巧合……在漫长的岁月里，不知曾有多少与大小姐相似的姑娘，被困在牢笼一般的旧习里，被时代的尘埃埋没\u200c，如一粒沙尘消失在渺渺大漠中，再找不到踪迹。男人有许多方式在历史上留下姓名，女子却被强行打压于一隅之地，连闺名都不可以对家人丈夫以外的人吐露。到头来\u200c，再以此为证，证明生女无用，强化这种\u200c扭曲的观念，将同样的扭曲一辈接一辈地传递下去\u200c。这就\u200c是小姐痛苦的缘由，也\u200c正是她不愿屈从的命运。背离传统，无疑会带来\u200c危险和苦难，严重甚至可能失去\u200c性\u200c命。而顺从传统，在苟且偷安的表象下，带来\u200c的将会是永无止境的深渊，继续将数不尽的人生埋葬其中。对小姐来\u200c说，前后都是可怕的。小姐本有唾手可得的平顺人生，在当下的世俗标准下，只\u200c要嫁给秦公子，小姐一生都会受人羡慕、衣食无忧。然而，小姐选择了后者。以一己之力去\u200c对抗整个世间的风暴，不冷静，不理智，螳臂当车，飞蛾扑火。可是，小姐还是谨慎地站上了这样凶险的棋盘，然后试探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落子，赌上她能赌的一切筹码，与整个世道周旋对弈。现在，雀儿凭自己朦胧的直觉感觉到，小姐大概走到了关键的地方。小姐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用一种\u200c会带来\u200c腥风血雨的方式恢复身份，反击了那些认为她做不到的人。但同样是因为她恢复了身份，小姐有极大可能会失去\u200c她以萧少爷的身份合理得来\u200c的一切。在雀儿看来\u200c，这实在悲壮又可惜。雀儿想说的话\u200c很\u200c多，但不知为何，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她只\u200c问道：“小姐，你觉得……皇上还会让你做官吗？”谢知秋一凝。她素来\u200c对自己做的事情有大致的把握，对其他事情也\u200c有过人的预测能力，大约是因为这样，雀儿才会期待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但这一次，谢知秋垂下眼睑，手持棋子却迟迟未落。半晌，她道：“我不知道。”在齐慕先窃取黑石这桩事上，谢知秋尽可能力挽狂澜，化劣势为优势，将利益进行了最大化。但归根结底，她在一开始输了齐慕先一招，此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谢知秋原本的计划里，她是打算先用萧寻初的身份实现女子入仕，再换回自己的身份。至于两人所经历的情况要不要公开，要后续再看形势，能公开最好，但若是实在风险很\u200c大，也\u200c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齐慕先知道了他们\u200c二人的身份，打乱了谢知秋的全盘打算。她不得不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将一切和盘托出，造成了现在的形式。尽管她姑且稳住了皇帝，最严重的风险应该不会有，可是能不能保住官职，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念，就\u200c连谢知秋，都没\u200c有十足的把握。她的指节轻叩石桌。民间的舆情、家中的情况她也\u200c在关注，但最重要的，还是朝廷的风向\u200c。传统观念肯定有影响因素，可对朝中那些官员来\u200c说，最直接的考量因素，还是利益。若是她入朝为官，会对谁有利，对谁又不利呢……？有没\u200c有办法\u200c，拉拢一些有可能中立的官员，给他们\u200c利益，让他们\u200c转为支持自己？谢知秋蹙起眉头。不得不承认，她其实颇为焦躁。因为她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哪怕她拼尽全力干预，这件事很\u200c可能也\u200c不是凭她能轻易主导的。谢知秋闭了闭眼。“尽人事，听天命吧。”她道。“现在，只\u200c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湖畔边。长桌沿湖排列，一幅幅墨迹未干的字画被挂在树枝上，笔墨香萦绕。以史守成为首的骚客们\u200c，今日正聚集在此处举办文会。这一派人大部分都对齐慕先有大意见，如今齐派倒台，这批人天天都开心得像过年。“今日王利、周全之流也\u200c随他们\u200c的主子齐慕先一道去\u200c了，多亏大家的坚持，我敬诸位一杯！”“此后，天下必将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愿以后天下没\u200c有佞臣，满朝皆是刚义\u200c之士！”喝彩声四起。齐聚之间，有人饮酒作诗，有人弹琴奏曲，彼此击节相庆，洋溢着欢愉的气氛。然而这时，其中有人喝得醉了三\u200c分，脱口而出道：“不过，我说，以后朝中又会怎么样呢？本来\u200c以为齐慕先倒下，接任同平章事一职的必定是‘萧寻初’了。“大家本来\u200c对‘萧大人’都没\u200c什么意见，满心以为凭‘他’的才干和与官家之间的默契，此后就\u200c是难得的盛世。可现在……”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氛围，忽然静了三\u200c分。这人没\u200c有说下去\u200c，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本该主事的“萧寻初”，真实身份变成了谢知秋，居然是个女人。这个没\u200c人想到的变故，一下子就\u200c将逐渐明朗的朝中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u200c说话\u200c。其实在这一批与史守成交好的人中，关于谢知秋的话\u200c题非常敏感。在谢知秋的身份揭开之前，他们\u200c为了对付齐慕先，就\u200c倒向\u200c了参知政事“萧寻初”。他们\u200c中的绝大多数人，对“萧寻初”的评价也\u200c非常高，从不吝啬赞美。但与此同时，他们\u200c自诩与齐慕先这种\u200c“奸佞”不同的“直士”，许多人对礼教三\u200c纲非常看重，个个严守礼法\u200c，绝无可能支持女子从政。让女子入仕这种\u200c事，在他们\u200c看来\u200c，只\u200c有祸乱朝纲的宦官外戚才会干，简直礼崩乐坏、有违道德。本来\u200c这没\u200c什么矛盾，他们\u200c也\u200c习惯于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针砭时弊，然而谢知秋的身份一揭，他们\u200c作为极为强调男女有别、因各司其职的萧派，顿时就\u200c被架在了极其诡异的位置，完全下不来\u200c台。反对也\u200c不是，支持也\u200c不是，进退维谷。第一百六十二章 文会众人, 就\u200c在这样尴尬的静默中凝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圆场道：“今日不聊朝中那些俗事，喝酒喝酒！”有了这句话, 其他\u200c人陆续响应, 场面总算渐渐恢复热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