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见着她便移不动眼神,看哪儿都能发现新风景,远看近看都是。她的唇生得尤为动人,今天是并不干涸的丰软色泽。之所以觉之软,是她适才噘起时唇瓣颤了,像一枚熟透的樱桃果子,抿一抿都芳香沁人。楚勋原本寻思见一面便了断掉,他不能纵容自己做出悖逆轨道之事。情志与行为皆含在内。然而口中已不掩饰夸奖:“我说刚去洗脚房关门没见到人,原来是换了工作,幸亏多余绕一圈,否则又错过风景!”阮蓓上回便知他擅长夸人,可每次被他不重复词汇的形容,她听得还是舒快。讶异抬头问道:“楚先生去过洗脚房?对了,想起来我还有一元三角的找零要给你呢。”低头,打开浅蓝色的小手包。楚勋挡住,指骨覆上她动作的手面又松开:“不必了。本就说过不用找零,阮小姐既要还,就请我吃顿饭,算作抵消。”又吃顿饭,阮蓓眸光幽幽忽闪。看他食指上通黑的墨玉扳指,抿唇:“也可行,只怕我请的楚先生看不上。”楚勋颔首:“阮小姐如此矜贵佳人,请我楚某是种荣幸。你要去江滩?听说那边好吃的不少,不如就一道过去。”环臂在她身旁一护,免让路过的三轮推车撞到。如果确认他清白,阮蓓对他总归是存好印象的,遂便点头:“却之不恭,楚先生同我一起等电车吧。”她都提坐电车了,楚勋便没说开车,又朝邮局里望去:“等会,我去买包烟。”窗柜里的邮局小哥正在记账,楚勋递出两元小费,沉声说:“查查刚才那位白裙小姐,打的是哪里电话。”刚打过的电话,按按退回键,可以查到前几个。柜员瞟见外面丽质可人的旗袍小姐,正好侧对着玻璃,盈盈婀娜,啧,这身段容貌实在太美了。晓得他俩认识且亲昵,毕竟有钱收,倒不反对。只象征性问道:“先生是那位小姐什么人?”不等楚勋想出答案,自己已脑补起来:“男朋友?”楚勋干脆道:“你先查查!”柜员的眼神立时现出同情,果然男人都是个很可悲的存在,不管生得多英俊潇洒,也得盯着女人的电话簿。他朝上翻了翻,压低声音,为他体恤尴尬:“前面几个都是公家单位电话,有一个是翔发银行严公子府上的。先生您是她的朋友?”对一些固定家族的电话,柜员们记得牢固,那严公子可是个花中流连、不沾片叶的角色。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同情的意味,仿佛看到绿帽子盖章落定。楚勋无语凝噎,心里泛酸。偏笑笑,附和道:“不止,她丈夫。”竟不是打给广州陆校的,反而打给严睿,很叫他感到意外。他不忘买了包香烟走出去。电车到,阮蓓招呼楚勋上车。电车前半部分是一等座,每程三分钱,后半部分是二等座,只要一分钱。阮蓓没拉楚勋上一等座,直接进到二等座来。二等座相当拥挤,正是五六点钟的时候,挤得摇摇晃晃的。有卖完东西回家的农户,底层的流浪外国人,或者一些工薪职员。楚勋应该没坐过这样的环境,男人隽挺身躯立在车厢内格格不入,头顶都快触到车棚。阮蓓视若无睹,只弯眉客套:“楚先生若是坐不惯,或者下一站下去?”她本就是泠淡的格调,这话听着像是他不习惯就自个走,她并没打算陪他一块儿下。她的这份冷,楚勋却吃味,想起那打给严睿府上的电话。美人既对他藏不住,对别人自然也藏不住。楚勋在申城手眼通天,生性里霸道狠绝,一时只觉被挑衅。做平淡叙述道:“也不是没坐过,很久前和同学坐过。这环境让我想起缺失的中学恋爱。”彼时偶与同学坐一等座,男学生女学生低头对视,眼眸间光束流转,很容易使情愫在之间拂动,纯粹且陌生。阮蓓随口问说:“楚先生那时便有意中人了?”楚勋握住扶手:“没有,指的是别人。感情上母胎单调至今,直到如果有人愿意接受为止。”他眉宇清锐,忽而又问:“阮小姐可有?”阮蓓答道:“我谈过许多次。在书里谈的。”前半句把楚勋听得心跳漏半拍,下半句又补了回去。他凛眉:“阮小姐都看过哪些书,对感情怎个看法?”阮蓓即兴捡几本:“《傲慢与偏见》、《飘》、《红与黑》等等,对感情没有看法,人各有不同,随缘。”她纤细手腕抓着一只挂环,有人走过来,不管不顾地照着她空出的间隙继续抓握,阮蓓只好让出来,不小心晃荡了一下身子。后侧有妇人抱小孩坐在位置上,怪楚勋说:“啧,好好扶一扶女朋友,大男人自己站住不管女孩子,小心退后面来把我孩子坐到了。”阮蓓今天穿得是浅色系的修身旗袍,裙裾到膝盖下方。她的身姿本就婀娜,这般腰线一敛,便显出臀线娇俏。她回头一看,后面离着一步就是女人和孩子,不自觉往楚勋身边靠近了些。楚勋本已拥臂护着了,听得扫视周围,几双眼睛都若有似无盯着她,心里莫名一股愠冷浮起。他便调整个站位,把阮蓓让去窗户旁,自己将背影和手腕把她圈挡:“这样站就好,站不稳扶我手臂。”阮蓓稍作迟疑,也不忸怩,便在他臂弯里靠定,的确比先前舒服许多。她今日应对他的态度皆十分泰然。阮蓓从不胆怯。第9章 制服迷恋车开过几站,不时有人上下,阮蓓和楚勋站的那一处角落,自成风景。她身姿盈韵,胸翘臀美,彷如被呵护的娇花。男人清俊英挺,局外看是冷漠,实际目光深沉而执着。看上去就像一对登对融洽的情侣,正情浓意眷。阮蓓自己感觉不到,甚至在她礼貌微笑之下,心里带着凉意。她没想到还会再遇楚勋,这个男人专程去了洗脚房,并邀她请吃饭。阮蓓已经在怀疑楚勋了。怪她以貌取人。他举手投足气宇不俗,上周穿皮夹克和西裤,像个训练有素的高级军/官,她下意识就把他代入了左铨钧的校友。但不管怎么说,他宽肩窄腰,修挺长腿,的确很是个军衣架子。阮蓓想象他穿青绿色驳领的军-装和皮靴,多么英贵逼人。她不迷恋貌相,但分外迷恋军]营。此刻阮蓓对楚勋却有百分之90的猜忌。她打过电话给左铨钧了。不在今天,在之前。电话接起,阮蓓说收到他信,听说他已毕业,这次收信的方式还挺特殊的,怎不用邮局寄了。左铨钧答说,就是用邮局寄的,照片你看到了?我说的你支持吗?竟然有照片。阮蓓默了一下,他俩从小一条巷子长大,阮蓓因着戏班子家底,平日脾气直来直往,把左铨钧当兄弟的。想到左铨钧一腔热血报国,就说:“你是我的好哥们,我当然支持啊,去做你想做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