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虎口脱险,冷不丁这么一句重剑击来。心塞得都在淌血。微垂下眼眸,麦穗儿别开头,拧眉。方才的一路奔跑他是从哪儿开始不对劲的?这坏蛋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既然醒了还配合她做什么?耍人?呕得胃疼。麦穗儿方想甩开他的钳制,怎料他却率先一步松手,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站定。他双臂环胸,双眼似在审判,唇角又漾起讽刺至极的弧度。“啧啧,我的定力可不是凭你就能轻易动摇的!”冷然斜睨着她,顾长挚淡然的目光略过她的胸和腰,一脸嫌弃的努嘴,“硌手。”你嫌硌手你别碰。麦穗儿死死磕着牙,想一巴掌把他拍进地心深处。俯身去捡包。有气无力的把附近掉落的东西拾起放入包中。正要去捞南瓜人偶。一只尊贵的脚捣乱飞来,轻轻一踹,南瓜人偶便沿着抛物线落入旁侧的灌木丛上。麦穗儿气死了。她睨了眼那锃亮的皮鞋,恼怒的趁他收回之际,就扑上去恨不能徒手拧断。可惜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捷度,扑了个空——也不是,是只扑到一丛嫩油油的青草。站在外围的顾长挚“噗”一声笑出来。看一次她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就一次次忍俊不禁。双手攥拳,麦穗儿在他讥诮的笑声里爬起来。行,惹不起总躲得起?不再管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捞起手包,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旋即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就走了?”顾长挚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兜,看她越过身侧,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啧啧道,“娃娃都不要了?”不说还好,一听他这话,麦穗儿脚步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转角……目送她远去。顾长挚唇角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他漆黑的眼眸浸透着挥散不去的冰寒,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尖锐。孤立原地。良久,顾长挚面无表情的打量周遭环境。百年古槐枝叶繁密,零零散散洒下一地斑驳痕迹,颇有些瑟缩意境。定定仰眸。望向灌木旁悬起的灯盏,顾长挚抿唇,方要转身,余光微晃,扫到一团亮晶晶的东西。踱步往前,他弯腰捡起手机,拿着手里颠了颠。起身,又看到挂在灌木枝上的南瓜小玩偶。就在眼前,咫尺之距。顾长挚往外离开。走了几步却退回去,他伸手取了南瓜人偶,盯着多看了两眼,随意捏在掌心。沿着路灯密集的小径走回宴会场地,上台阶前,正好撞见从侧门跑出来的陈遇安。两人面对面,皆默然。陈遇安完全是给吓着了,厅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未果,这才神色慌忙的试图到庭院碰碰运气。所以——心心念念找的人一瞬间就出现在眼前,难免猛然高兴得陡然说不出话。缓了片刻,陈遇安拍着胸脯,见四周无人,上前怒道,“这是你说好的打点清楚了?”顾长挚不作声,沉沉问,“人呢?”知他问的谁,陈遇安窝了一肚子气,气急败坏道,“人人人,你都这样了老子怎么去顾旁人?能不能听我话就再尝试一次?你是不是偏要一辈子都活得不像个正常人?”关心则乱,语气不由自主拔高,陈遇安说完才懊恼的闭嘴缄默,他心揪了下,面色发青。顾长挚最为反感敏感的便是这句话,不,是这三个字,“正常人”。“我……”想解释,他却擦身直直越了过去,拾阶而上。陈遇安头疼的摁太阳穴。一个永远生活在光明的人,听起来似乎很英雄主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近期连续频出的意外让陈遇安有些心惊,毕竟严防死守下,好几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或许顾长挚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极其挑剔恶劣易怒的性格。他喜欢孤单,永远都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刻薄傲慢以及那张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内心深处,真的就那么想?“对了。”脚步驻足,鞋尖微转,顾长挚侧身把捡来的手机递给陈遇安,语气平常,听不出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还给她。”说罢,重新进入宴厅。陈遇安松了口气。他低眉看了眼手机,纳闷的沉思,麦穗儿的?不对。麦穗儿的?霍然睁大眼,陈遇安紧张的凛目,什么意思?方才两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还是正常之后?手心不自觉用力,许是摁到按键,屏幕霎时炫亮。陈遇安心不在焉的随手输了几个“1”,解锁了……多心大的姑娘啊!摇头,陈遇安可没窥探人*的癖好,而且她这么敢,想必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方要锁屏,视线略过开启的录音设备,他神色陡然一变。结束录音,播放。略嘈杂的一段前奏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乍时闯入耳内。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贴近耳朵,陈遇安眼中的诧异和愕然浓郁得几乎要渗出来……“手里还剩什么?”“狡猾的喵喵!”“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顾长挚?他从没听他在那种状态下说过话。录音还在播放。陈遇安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口,从前不是不曾主动治疗过。他之所以与顾长挚能走近,亦是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时二人都在国外留学,他家境一般,是穷学生。顾长挚忌惮他,防备他,后来,索性将他揽入麾下。如此处着,长久以来,竟也诡异的有了几分情谊。人是能感知善恶与真假的生物。顾长挚除开糟糕的性子,作为朋友,并不可怕。其实只要掌握他的喜恶习惯,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譬如他总爱故意吊着你胃口,高贵冷艳,等你索然无趣了,他偏高贵冷艳的凑过来,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果。没错,就是这么可笑!录音里安静了许久。一直到顾长挚嗤笑声响起……他必是不知有这段录音的存在。垂下手,陈遇安站在台阶下,仿若入定般。第一次治疗是在十年前。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国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对这个新颖的案例很感兴趣,对顾长挚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动他接受治疗。暴躁了段时日后,顾长挚在他劝说下犹豫的颔首应下。但结果很惨烈。为期一个月,每周两次,顾长挚在黑暗中没有开过口。他躲在可以隐蔽身体的任何角落,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睁着,无论用什么语气引领,皆是沉默以对。深度催眠亦同样失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