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靠在门框上, 盘着手睨着他, 问道:“打不打?”沈醉沉默了一瞬,斩钉截铁道:“往死里打。”苏遐州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边贫,一边状似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定了下来。他明白, 沈醉方才嘲讽楚凤歌脑子有病只是为了报鼻孔喷茶之仇。他们三人都很清楚,这一仗, 不管是三千对三万, 还是三千对三十万,都必须要打, 而且必须要打赢,将鲁王拒之于东都城外!且不说浥阳本是水陆枢纽,四通八达,繁荣富庶,若被鲁王占去,不但四面调兵便利,更是掐住了大兴的经济命脉。就是浥阳本身身为东都,若是被鲁王占据,有了都城,他也就有了和朝廷分庭抗礼的资本。若是此时太子与鲁王联手,在大兴弑君夺位,两京俱都陷落,只怕天下但真要落入楚承祉楚承卯之手!到时候,身为楚王的楚凤歌和他的追随者,一个都逃不掉,会第一个被拿来开刀。至于苏遐州,他还有第三层考虑。若被鲁王成了气候,朝廷大军压境,双方拼斗不休,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亦有多少男丁沙场埋骨,山河破碎,百姓支离。只有将鲁王谋逆掐死在萌芽中,方可保天下安宁。因此路上,楚凤歌问他意见时,苏遐州说:“打,狠狠打!”三人不谋而合,楚凤歌道:“我即刻写信,请父皇派兵,只是,楚承卯不日就到,肯定是等不到大军来后再开战了。”沈醉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玩着茶杯,他道:“那就以攻为守。”沈醉的以攻为守,就是要趁着鲁王人困马乏、在河阳立足未稳,抢渡洛水,以快打快,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然而洛水虽说并非大河,却也有数十丈宽,正逢夏汛,非搭浮桥不能渡。而所谓浮桥,是要以木船首尾相接,上搭木板,便可随着水位上下浮动,故称浮桥。因此,探子来报时,连带着楚凤歌都纡尊降贵,穿一身短打,挽着袖子,与军士们一道扛木板。苏遐州不是不想出一份力,实在是他十分卖力地和人高马大的军汉一道扛时,不是被人家拖在地上走,就是赶小鸡仔似的不愿和他共事。捏了捏膀子上少得可怜的一点腱子肉,苏遐州表示理解,试过几次,苏遐州被打击到了,没事可干,不由自主就往楚凤歌那边走去。还没走到近前,就见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苏遐州在心底感叹:不得不说,只要他想,收买人心也是一把好手啊!只是这人心似乎收买得有点太成功了。到了跟前,就听一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老大爷道:“小郎君好相貌!好力气!我家有十几亩好田,孙女儿待字闺中,不如来我家做个上门女婿可好?”一送饭的大娘一把推开老爷子,大声道:“吓!你们家的女娘丑得像个母夜叉!不像我家闺女,貌美温柔!最重要的是屁股大!好生养!娶我家女儿绝对娶不了吃亏,娶不了上当!”苏遐州不由得打量了一眼这位猛士,十分怀疑她闺女貌美的含金量。开了头,一群人争先恐后,就差上手将楚凤歌捉回家去了。……苏遐州一直觉得榜下捉婿什么的,已经够恐怖的了,却没想到百姓们的热情更难招架。楚凤歌被夹在中间,见他来了,可怜巴巴地遥望着他,任由那些人将他扯来扯去。全身上下都传递出一种“我很无助、我很弱小、谁快来救救我”的讯息。这些人未免也太过分了!苏遐州皱着眉拨开人群挤进去,一把拉住楚凤歌的袖子,用平生最大的嗓门道:“楚王殿下!您累了么!臣带您去稍作歇息可好!”听得他这一嗓子,那群大姨大爷顿时不敢拉扯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弱弱道:“您……是楚王殿下?”楚凤歌彬彬有礼,笑吟吟地颔首。热火朝天的相亲大会瞬间跌倒冰点,方才还热情洋溢的群众做鹌鹑状,默契地从中让开了一条路。苏遐州松了口气,拽着楚凤歌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围圈,找了个僻静阴凉地坐着歇息。大太阳底下搬搬抗抗半晌,楚凤歌额上出了一层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汇聚在下巴尖上儿上,晶莹剔透的一滴。注意到苏遐州在盯着他的汗珠子看,楚凤歌无辜道:“我手帕丢了……”没奈何,苏遐州掏出自己那方帕子递过去道:“用我的?”楚凤歌欢快地接过来,爱惜地在额头和颊畔蘸了蘸,就自顾自、毫不见外地迭迭,塞进自己袖子里了。“……”苏遐州皱了皱眉,道:“六郎坐着,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说完,不等楚凤歌撒娇挽留,抬脚就离了这片阴凉地。在太阳底下漫无目的地走着,苏遐州自己也不晓得他究竟还能干些什么。帮忙只是个托词,实际上,是他有些心神不宁——方才在楚凤歌抬袖塞手帕时,他眼尖瞥见了里头一闪而过的红痕。又和那个梦不谋而合,可偏偏,他就是没勇气问问楚凤歌,那红色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自己憋着气,出来一通乱走。正神思不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苏遐州回头,就见方才围着楚凤歌的那群大爷大姨又围到他身边来了。其中一个热情道:“郎君是楚王殿下身边得用的官人吧?”苏遐州后退了一步,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果然,那些热情淳朴的老百姓也不管他回不回答,集体往前一步,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小郎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看就是安享富贵的命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