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沉吟不语,脸色却是越发阴沉。楚承祉也醒过味来,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装模作样惋惜道:“只是可怜了五弟,他才刚刚封王,还未见过自己的封地,就……唉……”景和帝冷冷道:“他可怜?他私交金吾卫,屠杀当朝命官满门,落得个狱中自尽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楚承祉面对他爹的时候,一向心肝脆弱如水晶,轻轻一摔就碎,被景和帝训斥,此刻又是一脸的忍泪吞声。沈疏道:“陛下,苏御史一家未必就是蜀王所杀。”他探手入怀;“这是殿下遗书,请陛下一观。”闻得这一句,跪在地上神游天外的苏遐州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楚承焕的遗书早在他们二人去牢房探查时,就被楚凤歌亲手撕了,沈疏哪里又来一封遗书?!况且沈疏不是参楚凤歌构陷太子么,又扯蜀王出来干什么?还有他家的事……他家的事……沈疏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证据么?!他望着沈疏手上那张薄纸——这封遗书用纸字迹远看和楚凤歌撕毁那张一模一样,不像是作伪。景和帝接过来,看到蜘蛛网一般的字迹就先冷笑了一声。他辨认着,一字一句读道:“楚王对吾屈打成招!御史灭门案及废太子军粮案诸般证据均为伪造,此事绝非我与太子哥哥所为!”果然和撕掉的那封一字不差!在景和帝的沉默中,沈疏又道:“陛下,蜀王殿下是以一死证明清白,这还不够可信么?”景和帝平日里都是温和的、容让的,哪怕大臣言辞过激,他也不过置之一笑,可是今日,他却几乎是不屈不挠地反驳沈疏。他道:“那张供状总是他自己招出来的,小六给朕看过,桩桩件件的细节,丝丝入扣,难道不比他这含糊其辞的所谓遗书可信?”景和帝这是铁了心要保楚凤歌!谁知沈疏却道:“臣有证据,可证蜀王殿下是被楚王屈打成招。”第077章 入毂此话一出, 不止景和帝脸色不好看,苏遐州心下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事情的发展实在有些太不对头了。他跟沈疏计划的,明明只有楚凤歌伪证一节, 怎么现在看起来, 反而注意全都集中在死去的蜀王身上了?而且,沈疏所言所行, 不像是蜀王昨日死在牢里,匆匆调查的结果, 倒像是精心准备过的。可蜀王昨日死在牢里, 无论有没有楚凤歌的推手,都应该是偶然,他怎么能提前得知, 又做得万全准备?除非……苏遐州的脸渐渐白了。那厢沈疏又自袖中掏出一卷纸来,双手递给小黄门, 呈给天子预览, 一边道:“昨日臣听闻蜀王殿下在牢中身故,便觉蹊跷, 夜间贿赂了守尸的卒子, 带了仵作连夜验尸。”“仵作出具这份验尸报告记录详尽清楚,蜀王殿下生前曾遭受虐打,以致多处骨折、脏腑受损,他与其说是自尽, 不如说,是被人活活逼死的。”沈疏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 语气依旧温和而平静, 似乎不是在讲述一桩惨烈的虐杀案,而是品茶赏花、弄草观灯, 依旧是一派风雅。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口气,更显得他所说真实可信。可苏遐州没有哪一刻更加清楚地知道,他被骗了!若楚凤歌只是意图栽赃太子,顶多是不孝不悌、构陷兄长,还要加一个未遂,处罚轻重都在可控范围内。可若是说他逼杀兄弟,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蜀王毕竟是他的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虐杀亲哥,说出去,就是禽兽不如,简直丧心病狂!构陷太子、虐杀亲兄,这两桩罪名压下来,赐死都够了,流放圈禁都是轻的!虽然看不透楚凤歌的想法,可是这点包票他还是敢打的——蜀王那一身伤,绝不是楚凤歌的手笔!他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遍体鳞伤配合上充满阴谋气息的口供,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是屈打成招啊。说楚凤歌为诬陷太子虐杀蜀王,绝对是诬陷!既然如此,蜀王那一身伤是哪来的?总不可能是他自己打自己,弄出来的吧?有人想要用蜀王的死,嫁祸楚凤歌!或者说,是一箭双雕,一口气除掉景和帝的两个儿子!他抬眼看向沈疏——先是花言巧语哄骗蜀王写下所谓的两份“遗书”,也许不是以遗书的名义,而是要帮他伸冤之类的借口。将遗书骗到手后,便指使人虐打蜀王,最后撞死在墙上灭口。而他,一边从自己这里骗出了伪证的所在,钉死楚凤歌诬陷太子的罪名,一边充当这个正义使者,打着为蜀王鸣冤的名义,给楚凤歌再扣一顶虐杀亲兄的帽子!捋到这里,他又想明白了另外一个关节,为什么沈疏知道了伪证的所在,却不去偷出来?因为,他不能惊动楚凤歌,若是伪证丢失,楚凤歌抓捕蜀王时就会警觉,杀害楚承焕的计划势必受阻。而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不但计划顺利实施,还造就了数罪并发的既视感。景和帝就算是想着手维护,面对这么严重的罪名,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而沈疏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费尽心机把他也网罗进来,要制楚凤歌于死地,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是为了谁?苏遐州抬起眼,自嘲地笑了笑,答案还不是一目了然么。除掉楚凤歌,景和帝再没有成年的儿子,楚承祉的太子之位便再也无人可以动摇。沈疏,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楚承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