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楚凤歌终于直起身,完全被他掩在怀里的苏遐州才看到救命恩人——此人个子不高,隔着衣衫也能看出筋肉虬结,一瞪眼、一喷鼻,火爆脾气隐隐露出。只是这人似乎很不待见他,见楚凤歌是跟他腻歪在一起,脸色登时变了,狠狠道:“无耻阉人……”这一开腔,苏遐州倒是听出来了,不就是方才在殿内大骂他出卖楚凤歌的那位么,他隐约记得,是朔方军一偏将,楚凤歌唤他做十九。冤家路窄,不外如是。谁知楚凤歌却阴沉了脸,道:“你叫他什么?”十九瞪着眼、梗着脖子道:“殿下,我说错了么?!他不就是——”楚凤歌道:“道歉。”十九大叫道:“殿下!你别被他几句花言巧语又迷惑了!你忘了当年,不就是他出卖你,才害得你小小年纪有家回不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我们一起吃沙子打仗!”楚凤歌眉宇间风雨欲来,道:“你若不道歉,朔方军,你就别回了。”十九不可置信道:“殿下,你为了一个阉……他,居然不要属下?”那两个侮辱人的字,在楚凤歌的注视下,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楚凤歌沉默着,算是默认了,神色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倒是把苏遐州看蒙了,不晓得楚凤歌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前一刻还对他咬牙切齿,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下一刻又逼着下属给他道歉。图啥?帮他拉仇恨么?倒也没这个必要吧?不会是还对他余情未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在楚凤歌的地盘上,毫无反抗之力,那简直和被他记恨一样可怕!“……”苏遐州尴尬道:“那个,我无所谓啊,十九兄弟不想道歉就算了吧?”谁知听他这么说,十九反而道:“你算哪根葱,殿下要我道歉,我自当从命!”他梗着脖子抱拳施礼道:“苏副使,是我唐突了!给你赔个不是!”……苏遐州觉得他怪可爱的。楚凤歌大抵是也无奈了,道:“道完歉还杵在这里干嘛,等我踹你么?”十九嘿嘿道:“殿下,我划拳输了,被他们支使出来找你。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属下还不被他们活剥了下酒?”楚凤歌笑骂道:“活该你,跟他们说心肝记得留给我。”一边说,一边还是跟着他进去,一群人纵情宴乐不提。待到筵席结束,江毫挥年纪大了,受不得劳顿,早就请示了楚凤歌就寝去了。景和帝恩旨与赏赐也都停在前院中,用红布盖着,预备着明日再行颁赐。剩下苏遐州趴在面前地桌子上,似睡非睡,昏昏沉沉。听见楚凤歌一声“散了”,迷迷糊糊站起来,左顾右盼,见已经分好了房舍,流水价的侍女领了同屋的人去安寝,人都快走光了,也没人来理他,不禁道“……那个,我住哪?”楚凤歌信步而来,自然而然道:“苏副使,自然是与我一起住。”此话一出,还没走的朔方军将领和使臣们齐刷刷回头,盯住了楚凤歌——和他身边的苏遐州。这些目光戏谑有之、暧昧有之、探寻有之,看得苏遐州如芒在背,加上先前楚凤歌疑似又爱又恨的表现,苏遐州默默抱住了脑袋,深觉此行生还无望。顶着一圈如火的目光,穿过神似千秋殿的后院,一直回到了寝殿,苏遐州还没缓过来。楚凤歌面部的线条却显着地柔和起来,他环视一周,最后落在苏遐州身上,他道:“先生,此处你可眼熟么?”明知故问。苏遐州道:“和千秋殿分毫不差。”想了想,又奓着胆子加了一句;“只是再像,毕竟也物是人非,回不去了。”楚凤歌却像是没听见他后面那一句一样道:“我听闻先生并未调离千秋殿,怎么?是因为讨厌的人走了,所以你就不必走了,是么?”苏遐州无奈道:“我从未讨厌过殿下,殿下何必多想?”楚凤歌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道:“既然不讨厌我,为何总是想要离开我身边?又为何要联手太子,置我于死地?!”苏遐州无言以对,半晌,憋出来一句:“你日后……小心沈疏。”“小心沈疏?”楚凤歌是何等聪明的人,被苏遐州一点,只是微微一怔,立刻全盘皆通。他眼中划过一缕明悟,缓缓道;“不对……不是你和太子联手,而是沈疏和太子联手,又假装持身中立,从先生这里骗取消息……”“是了是了,那时候我昏了头,禁了先生的足,先生寻求脱身之法也是情理之中。”他冷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先生在他们那边立下如此汗马功劳,反而坐了两年的冷板凳。”“……”苏遐州汗颜,被沈疏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他真是每每想起,都恨自己蠢出生天,现在被楚凤歌揭穿了,不由得老脸一红。楚凤歌转过脸来,微笑着质问道:“所以,沈疏答应了先生什么好处?”“让我猜猜,是答应了先生,事成就可以调离我身边吧?”卧槽他是个妖怪吧!就提了一句沈疏,全都被他猜出来了!!!苏遐州不禁道:“殿下……你这也,有点多智近妖了罢……”听他这一句贬中之褒,楚凤歌却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惨淡一笑道:“先生高看我了。只不过是这桩案子,在这两年之间,在我夜不能寐的时候,被我反复掰开揉碎了想。每一处关节,每一处疑点,每条脉络,我都如数家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