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羊奶吃过硬的像石头的青稞饼,眼见其他人都已经在大通铺上躺成一排,苏遐州赶紧占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对楚凤歌招招手,示意他赶快。楚凤歌这几年虽说戍守边关,没少吃苦,可就算是睡野地,也是一人一块地和衣而睡,何时跟这么多人挤过一张床?况且他本就爱洁,在千秋殿时,日日都要沐浴……奈何草原上水源匮乏,奴隶们更不讲究,虽说是初春,天气还冷,但这么多不洗澡的大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那气味实在直冲天灵盖。苏遐州尚可忍耐,楚凤歌却已经嘴角都扭曲了,他站在地上犹豫半晌,苏遐州觉得他纠结得天都快亮了,才以袖掩鼻,壮士断腕一般悲壮地爬到了床上。苏遐州往外让了让,把那个靠墙的位置留给了楚凤歌。因为他们睡得晚了,旁边只剩下一张破羊皮。好在羊皮够大,两人挤一挤,还能一起裹在里面。奴隶的屋子是不点灯的,漆黑一片中,苏遐州感觉楚凤歌携着暖意从他背后拥住了他,和他们在商州的时候一样,还细心地将漏风的羊皮往他颈子里掖了掖。草原的夜晚漆黑寒冷,和楚凤歌相拥而眠,居然让苏遐州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良久,就在苏遐州暖烘烘昏昏欲睡时,楚凤歌在他身后道:“先生,你觉不觉得……可贺敦对于色蓝的召幸……态度很奇怪?”苏遐州睁开双眼,见周围的人劳作了一天,都已经鼾声大作,才放心地翻了个身,面对着楚凤歌,小声道:“发现了,对于色蓝的宠爱……她似乎……很害怕?”楚凤歌蹙眉道:“虽然我未曾娶亲,但看父皇的妃子们,哪个不是争着抢着,使尽浑身解数争夺宠爱?”“就算是先生这样……不喜欢我的,那也是厌恶,为何她会害怕?”苏遐州失笑道:“我可没有厌恶你,别瞎说。”楚凤歌道:“真的么?以前,我软禁你、把你从南边骗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么?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惜自伤,也要假死从我身边逃走?”黑暗中,楚凤歌的眼睛像两颗熠熠生辉的星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看着他,里面的受伤、渴望和热烈的情意都是那么直白。不如说,楚凤歌这个人就像是一团火,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过于热烈,离得太近,会害怕被灼伤。苏遐州和他的目光一触,就情不自禁地别开头,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叫厌恶,顶多是生一阵你的气……毕竟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逃走……因为当时我对不起过你,你也欺压过我,恩怨纠缠,与其说我厌恶你……”他不好意思地润了润唇瓣,道:“倒不如说,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这些话,他从来没跟楚凤歌说过。不是不想说的,而是站在楚凤歌的角度,他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就对方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无法面对,然后拍屁股走人,就算是观音在世只怕也要发怒……而他,又实在有点怕了楚凤歌盛怒之下会做出的那些……他难以预料的事。但在此情此景,许是草原上的足够黑暗,许是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的感觉实在太强烈,这些忍了很久的话,他情不自禁说出了口。说实话,苏遐州非常紧张,甚至做好了楚凤歌勃然大怒地准备。但拥着他的人沉默了良久,最后,他听到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道:“都过去了……先生,只要以后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楚凤歌没有生气,或者说,是没有对他生气。他在宽容。苏遐州鼻头一酸,他第一次主动保住楚凤歌的腰,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小声道:“六郎,对不起。”听到这个暌违已久地称呼,楚凤歌的身躯僵硬了一瞬,而后,他轻轻摸了摸苏遐州的头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在这一瞬间,苏遐州很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是孽缘也好,恩怨纠葛也罢,他不走了。不会再离开楚凤歌的身边。相拥一会儿,楚凤歌放开了他一点,酸酸道:“但是先生,我的妹妹,怎么对你比对我还要亲啊。”“……”苏遐州由衷道;“一定是因为,我比较招你们楚家人喜欢吧!”开过了玩笑,苏遐州享受着楚凤歌温暖的怀抱,闭着眼睛道:“且不说可贺敦是你表妹,看起来更是殊无心机,咱们的事,能不牵涉她,就别牵涉了罢?”话没说完,就觉得身上一凉,苏遐州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点睡意都顺着寒风消散了个无影无踪,他抬头怒瞪楚凤歌,就见对方道:“先生,你又来了。”“你可怜她不谙世事,为什么在我不谙世事的时候不能可怜一下我呢?”这话半是含酸,半是玩笑,当然,苏遐州觉得,多半还是为了吃醋。他又困又累,在楚凤歌背上胡乱拍了两把当做安抚,含糊道:“好了好了,以后也可怜你,可以了吧?”说完,就感觉自己又被搂了回去,连带着睡意,一起涌了上来,楚凤歌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真的么?以后……可不可以,只可怜我一个人?”苏遐州想说:你这小兔崽子,还得寸进尺上了。话没出口,人已经脑袋一歪,睡过去了。最后的意识,模模糊糊听到楚凤歌带着探究的声音:“先生……你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