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不愧是最为豪奢的木料,棺盖合拢的一剎那,涛涛水声,洞内的回音,一切外界的声音都不存在了。漆黑一片,极致寂静,只有身边温热的躯体是唯一的真实。正是因此,楚凤歌开口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沙哑的、带着气弱的,在苏遐州耳畔响起:“先生,若是棺内空气用尽之时,我们还没出去,那就真的要死同穴了。”苏遐州道:“好像……也挺不错?”枕着金丝楠木的棺材,陪着出生入死的……六郎,人生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这棺材显然不是个双人合葬棺,两人躺在里面紧巴巴的,身子都贴在一起,他的手臂压在楚凤歌的手臂上,楚风哥的腿搭着他的大腿,挨挨挤挤,晃晃悠悠。他感觉楚风哥的手握住了他的,慢慢分开他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指锲了进去,然后紧紧握住他的。十指相扣。楚凤歌道:“运气不好死在这了,本宫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先生无论生死,都是我的人。”苏遐州张了张嘴,尚未作答,这棺材忽然猛地一震,向上一升!看来是出了洞口,进暗河了。果然,棺身剧烈地颠簸起来!不,说是颠簸都有些太轻了,两人在棺内左冲右突,被甩作一团!忽而,这棺材猛地一撞一顿——苏遐州的乌鸦嘴灵验,他们撞上了河床上的暗礁。棺内的两人身不由己向前一挫,苏遐州脑袋“咣”地磕在棺壁上,疼得嘶嘶地抽气。楚凤歌也好不到哪去,颠簸之下,两人的身体难免撞在一起,好在他手长脚长,跪趴在苏遐州上方,双手撑着棺材,强行和棺底的苏遐州保持了一点微妙的距离。还不待苏遐州举手揉揉碰疼的脑袋,就觉身下一凉!苏遐州赶紧伸手一抹,却摸到了一手冰凉河水——应该是方才撞上暗礁时,这上百年的老棺材承受不住撞击,磕破了!他的心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跟着凉了。他一只手在身下浸水之处左右乱摸,终于摸到了一块扎手的豁口。好在这豁口只有一只手掌大,苏遐州挪了挪身子,便可以堵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这棺材的颠簸摇晃不停,棺壁又甚是光滑无处可抓,他固定不住自己的身子,刚堵上,便被颠得歪到一旁,那小洞顿时又泊泊地冒进一大摊水来。如此重复几次,苏遐州筋疲力竭,灵机一动,招呼撑在他上方的楚凤歌道:“六郎,你别撑着了,塌下来压住我。”楚凤歌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苏遐州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实在太有歧义了,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棺材破了个洞,我得用身体堵住,奈何棺材颠来倒去,我固定不住,你……迭在我身上,也好稳当点。”真到了可以跟苏遐州肌肤相亲的时候,楚凤歌反而又扭扭捏捏起来,拒绝道:“不行……”棺材又是一顿,似乎是舟头撞上了礁石,整个棺材在湍急水流中猛地掉头,两人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下又是河水狂涌!苏遐州发着热,本就难受的紧,被凉水一浸,只觉得骨头里都丝丝冒着凉气,腰酸背疼,索性狠下心,不再跟楚凤歌啰嗦,抬臂搂住出楚凤歌的后心,用力朝自己一压——(逃命中,衣冠整齐躺在棺材里)不知楚凤歌是筋疲力竭,还是猝不及防,竟然被他一坠之下,扑到了他身上!哪怕如此,还不忘举手垫在他的头顶,防止他因颠簸再度撞到脑袋。(只是穿着衣服拥抱!)“……”苏遐州动了动腿,忽然就明白楚凤歌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抱在一起了……老脸发烧,他索性将脸往楚凤歌肩窝里一埋,装死不吭声。(拥抱而已!衣服都在!)好在楚凤歌大约比他更不好意思,碰撞颠倒之间,竟然也始终一言不发。不知在棺内翻滚了多久,颠簸渐弱,棺材内终于平稳下来。苏遐州仰面躺着,双手扣住楚凤歌的后背,被他压在身下一路,腰酸背疼,终于等到行舟平顺,松了口气。他越过楚凤歌的肩膀伸手敲了敲棺盖,敲击之下,不是淹没在水下时沉闷的“砰砰”声,而是略带清脆的“笃笃”。他便知道,这条河该是由暗转明,他们的棺材有了上浮的余地,终于载着他们漂起来了。他试着推了推棺盖——楚凤歌压在身上,使不上劲,于是苏遐州拍拍他的肩膀道:“六郎,可以起来了。”毫无动静。那阵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又浮现出来。苏遐州撤手拍了拍楚凤歌的脸颊,唤道:“六郎?六郎!楚凤歌!”无人应答。黑暗的棺材当中,他看不见楚凤歌是睡是醒,也看不见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急之下,将楚凤歌掀到一边,苏遐州半坐起身,全然忘记自己还发着高热,刚刚才吐了一口血,浑身虚软无力,用力一推,那棺盖只是震了震,没推开。不行,必须得出去,否则楚凤歌就是死在他身边他都看不见!情急之下,苏遐州怒吼一声,居然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将沉重的楠木棺盖掀开了!阳光耀目,苏遐州偏头闭目,却还是被刺得流出了眼泪。忍着眼睛疼,他马上低头去看身边的楚凤歌——面色苍白,但好歹胸口还在起伏,只是昏过去了而已。而已!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昏过去了!磕傻了么?不,还是有哪里不太对?!不行!得快点把他弄上岸,仔仔细细好好检查一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