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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却缓缓转过头来,面容清雅,眉目含笑,少了三分贵气,却多了五分儒雅。杨怀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绕在齿间许久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书童低声嘟哝,“真是无礼,公子再好看你也不能这样盯着人看。”韦昕浅淡地一笑,回望过来,柔声问:“这位小娘子,我可认得你?”——我可认得你?——我可认得你?——我可认得你?低低柔柔的声音,如同石子落在湖面上激起的涟漪,一层一层,一圈一圈,细细密密,嘈嘈切切,萦绕在杨怀瑜耳畔,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响,竟然如雷霆般震得她退后了半步。手中食盒砰然落地,杨怀瑜脸色煞白,挣扎着问:“公子可去过盛京?”韦昕仍是笑着,“说来惭愧,盛京乃国都,在下还不曾去过。”弯腰,捡起地上的食盒,递过来。杨怀瑜不接,咬着下唇,直直地看着他,“妾身生在盛京,听公子一口地道的官话,还以为是同乡。”韦昕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神情却有些不安,“原来如此,倒教小娘子失望了。”双手捧着食盒,固执地往她面前送。杨怀瑜接过来,打开,“萍水相逢亦是有缘,妾身作了糕点,公子可愿品尝一二?”韦昕道:“多谢小娘子。”掂起一块百合酥。书童阻拦,“主母说不可随便吃陌生人的食物。”韦昕摇头,“无妨,这小娘子看着甚是面善。”伸手将百合酥掰开,一大一小,小块的细细品了,赞叹, “在下甚喜百合酥,小娘子的手艺真是不错。 ”大块的,捏在指间,犹豫片刻,仍放回食盒里。他仍是爱吃百合酥,仍是习惯地分开两半,却怎就偏偏忘了她。杨怀瑜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好像失了魂魄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韦昕说过的话。“小娘子,我可认得你?”“这小娘子看着甚是面善。”“方才的箫曲是你吹的吗?听着似乎心事重重,小娘子有何伤心事?”三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就是他。曾经想过,他蛊毒发作已经死了。曾经想过,他抱病在床无法动了。也曾经想过,他移情别恋另结新欢了。却独独没有想到,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却根本不记得她了。认识他时,十二岁。苦苦相思了三年,终于如愿嫁给他。新婚不足一月,无奈分开。痴痴找寻了三年,才再次见到他。如何才能让他记起她,如何才能教他重新爱上她,是不是还要三年?三年又三年,她已经十八岁了。韦昕看着地上歪倒的食盒,散乱的百合酥,惋惜道:“这百合酥很是酥软,可惜了。”书童满不在乎地说:“公子爱吃,教人照样做了就是。”韦昕笑笑,迈步走到茅屋中,茅屋里除了一张竹制的矮几与两只矮凳外,别无他物。随意地坐,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矮几上的竹节,很慢很轻很柔,像拂着举世无双的珍宝。竹叶沙沙,像有情人的低语。枫叶斑驳,如思乡人的家书。已是九月,落枫山的枫叶也该红了吧。落枫山,映枫湖,赏枫亭,想起来是多么遥远,可记忆却那么清晰。回忆里的每一幕,都有她。韦昕无声地叹息,神情有些捉摸不定。书童小心地问:“公子,是不是又痛了?”韦昕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歇一会就好了。”是啊,真累。是心累。什么时候,心才可以歇一会?慢慢地下山,走着她走过的路,呼吸着她呼吸过的空气。上了马车,马车也是慢慢的行,走过灵隐寺,看到青瓦白墙的小小宅院,看到修竹青翠老藤清幽。那是她的家。这个时辰,她可回了家里,还是仍在外面游荡?若在家里,又会做些什么?挑针缝衣还是伤心地哭?哭倒也罢了,反正以后不会有机会让她流泪。若在缝衣的话,有那个闲心替萧如是缝新衣,不知有没有替他缝几件,哪怕做几双袜子也好。唇角弯起,眸里真真切切有了笑意。伸手自怀中取出鸳鸯交颈的玉佩,慢慢地摩挲,细细地端详。白色的玉佩系着红色的络子,一模一样的两个,躺在他的掌心。玉的质地不好,雕工可是一流。雌鸳鸯眼中浓浓的爱意,深深的眷恋,就如她眼里的情感毫无二致。那份情意,就连瞎子也看得清清楚楚,何况他。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喃喃自语,“再给我点时间,怀瑜。这一次,再也不分开。”马车绕着西湖行了片刻,停在一座精巧秀丽的宅院前。 两扇又高又窄的黑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迎出来一张宜喜宜嗔的瓜子脸。“主母正让奴婢看看公子回来没,可巧就遇到了。”白芷笑道,又扬声喊,“石蓝,快去回主母,公子回来了。”韦昕不紧不慢地地穿过天井,进了第二道门,迎面的正屋以及东西厢房都是两层的木质小楼,楼与楼之间有长廊连着。韦昕“蹬蹬蹬”上了楼梯,见刚留头的小丫鬟水苏已撩起了门帘等着。韦昕停步,含笑问:“今日娘做什么了,中饭可吃得好?”水苏笑嘻嘻地说:“主母挺好,就是惦记着公子。公子快进去吧。”韦昕凝神又看了她一眼,笑一笑,才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正当中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身穿秋香色杭绸褙子,脑后梳了个精致的牡丹髻,发间插一支碧绿的翡翠簪子,衣着简单却气度不凡。见到韦昕,妇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指指身旁椅子,问:“出去了这么久,累了没?”韦昕浅笑着回答:“还好,一路坐车,不觉得累。倒是爬山,出了一身薄汗。”妇人锐利的目光落在韦昕手里的食盒上。韦昕解释,“山上遇到一位小娘子,想是家中有急事,匆忙间将食盒落下了……本想送还她,可一路下山并没看到她,只好拿回来了。”妇人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可曾见到什么有趣的人?”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就是时间有点晚,希望亲们没有着急~~~~☆、难两全韦昕想一想,笑道:“这位丢了食盒的小娘子,就甚是有趣。”妇人“咦”了一声,问:“说来听听。”韦昕道:“儿子长这么大,听说过有丢银子,丢荷包,甚至丢孩子的。可是那小娘子却说丢了自己的相公。岂不可笑,她的相公恐怕已过了弱冠之年,竟然也会丢了,岂不可笑?”妇人莞尔一笑,“或者她是童养媳,比相公大上许多也未可知。”韦昕点头,“娘说的是,倒是我无知了。也许这食盒正是替她相公预备的呢。”垂首看着清漆雕着翠竹的食盒,把玩不已,“这食盒倒别致,通常人家用红漆,她竟是用了清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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