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几分钟对我来说有区别吗?”尽管阿尔贝托看上去非常狼狈——他满头大汗,瞳孔涣散,脸上一丝血色全无——可他的语气和表情却像个胜利者,“剥夺其他人的生命,理由不同就可以使它成为合理的举动吗?我们是一样的,你终究也是一样的。你厌恶我憎恨我,可是你最终也成为了像我这样的人。”“闭嘴。”“我已经活够啦,还有什么是我没见过没享受过的吗?我想你一定也是个不惧怕死亡的人,我也不。正因为我们不惧怕死亡所以我们也不会去热爱生命,哈,那我们还该热爱什么呢?”“我叫你闭嘴。”阿尔贝托恍惚的脸上露迟出了个笑容,他的神迟智已然不清,也许他想到了年轻时某次宴会邂逅的少迟女,她的白色裙角拂过他的心,也许他想到了某次橄榄树林里的约会,微风翻|弄的树叶闪着鱼鳞一样的光泽。他低声喃语,“……我们失去的,通常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明明|心心念念,结果已经不可再得……你也会吗……”六道骸扣下了扳机。阿尔贝托动了动唇。——我在地狱等着你。然后六道骸再次开|枪,极近距离的射击让每一颗子弹都在穿透人迟体时发生爆迟炸,他漠然地把所有的子弹都用在了尸体的身上。鲜血泼溅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甚至还有白乎乎的脑仁。当被消过音的枪声终于安静时,床迟上只剩下了一滩肉酱。他轻声念出他的悼|念词。“去死吧,杂|种。”——其实他说得对。——反正我是该下地狱的。六道骸开着车从宾馆直接开回了他和纲吉的公寓。他的头发还黏着血,但是他忘记去弄掉了。或许他应该借用那个总统套房的浴|室洗个澡。或许他该在外面留一晚上或者几天再回去。或许……或许……他木着脑子停好车,一步一步踏上阶梯。他回了公寓,里面漆黑一片。是的,这个时候纲吉应该入睡了。月中旬的月亮很好。明天周末纲吉要去花店打工,所以他没有拉上窗,窗外洒进一地白光。六道骸带着满身的血迟腥站在床边看着纲吉,他的阴影罩住了纲吉,像个不怀好意的恶迟魔。不过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难道他不是个恶迟魔吗?——这孩子真干净。——而我已经脏透了。像纲吉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已经杀了多少个了呢?他还经常使用炸|弹这样的手段,因为这太好使太方便了,不过与此同时也会有不少的无辜人迟士被卷进来。哦,不,被他杀掉的人有几个又是该死的呢?六道骸的头隐隐作痛,那些本该彻底忘记的过去被今天晚上发生的一起都搅了出来。——它们真的发生过。疼痛鲜血死亡尸体碎片,从眼前转移到了手里。——可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不然我会死去。凭什么我就该死呢?没有什么好可惜的,没有什么好珍惜的。——为什么是我,是我来遭遇这些?不是特意选了你出来受罪,而是这是生命的常态。——生命的常态。你并没有资格。他瞬间睁大眼,双手捂住头,一股比愧疚更加让人痛楚比渴望更让人焦躁的情绪贯穿了他的大脑。麻木多年的感官铺天盖地而来,阿尔贝托说得对,谁也不是好人。还在睡梦中的纲吉翻了个身,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竟有点透迟明的质感。六道骸拿开手,冰冷地看着他。这孩子一无所知,那令人绝望的单纯就如同一面镜子。没有这孩子的话,他也就不用有这种思考,他也就不用这么接受拷迟问。像是陷入了一场天长日久的噩梦,六道骸恍惚地靠近床。他一只脚跪了上去,床垫因此往下陷了一点。纲吉是被憋醒的。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当他睁开眼后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骸……?他张了张嘴,可是喉咙上越来越大力气的桎梏让他说不了话。他看着六道骸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罩上了一层面具似的感受不到一点人的气味。纲吉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有用。他的手只能无力地掰住六道骸的手,当然这并不能让他好受一点。看见他醒了,六道骸居然笑了笑。他一笑,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甚至很危险。可纲吉却疏忽感到一阵心痛的哀伤,这哀伤并不为他自己。他甚至没有在意眼前这男人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怎么了?他想这么问。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要哭呢?缺氧让纲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手艰难地往六道骸那张微笑得像在面具上割出来伤口似的脸伸过去。“不……不……”他嘶哑地说,那么短的距离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不要难过……骸……”一刹那,所有的灾难和梦魇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六道骸的手指抽|搐了一次,接着彻底放了开。他往后坐去,呆呆地看着剧烈咳嗽的纲吉。在很多年前,在他第一次对这孩子露出杀意的时候,纲吉也这么说过。那时候纲吉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己还是个死掉也无所谓的冷酷杀手。这么多年了,这孩子仍然没有任何改变。好不容易缓过气的纲吉坐了起来,平静地和六道骸对视。他的眼神非常清澈,和小时候一样一望到底。六道骸突然觉得这生命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依附到了这个孩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他看自己的时候永远这么专注,每一次凝视都像是在叙述一句誓言。纲吉动了动。“骸,不要害怕。”他一如既往地那么敏感,嗓音柔软,说着温暖人心的话,“我一直在这里的。”月光温柔地包裹着他们,轻触着他们的头发和身体。往事呼啸而过,又奔向远方消失不见。六道骸忽然落下泪,无声无息的眼泪在月光和纲吉的注视下一点点地滑落。纲吉迟疑了两秒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像小时候那样依偎了上去。他靠在六道骸怀里,仰头望去,冰凉地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被他的体温熨热,又沿着他的脸庞滑落。泪水被月亮反射得晶莹透亮,要落不落地坠在六道骸的下巴边缘。纲吉看着它,一种奇异的,想要珍惜什么的冲动让他吻了上去。润泽了嘴唇的液体是咸的。他眨眨眼,发现六道骸也低下头来看他。浩大而茫然的感情在互相的对视中缓慢又固执地渗透到灵魂,它们还未被知道确切的形状,却已拥有让人动容的力量。好像有什么被改变了,又好像它本来就是那样。“骸。”纲吉小小地叫了一声。他双手搭在六道骸的肩膀上,撑起身体,再次轻轻地吻了吻六道骸的脸颊,那里冰得让人颤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