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抬起没有搂住她的那只手,在她脸侧轻抚了抚,声音透着些许暗哑:“云姒,别这么看我。”他是有点难过昨日苏婕妤小产,忘却悲痛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尤其是云姒就在殿内的情况下。春宵一刻,纵情声色。但谈垣初不愿意。云姒蓦然一怔,她觉得殿内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让她心底有点泛空,很难说清的情绪,让她一点点收回视线,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她最终还是安静下来。这一待,就是整整一个时辰。殿内没人说话,整个宫殿都是静悄悄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云姒脖颈间,她翻了个身,搂住她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云姒终于坐了起来。而谈垣初依旧躺在软塌上。云姒轻手轻脚地替他拢了拢绒毯,她理好衣襟,离开前,云姒又回头看了一眼谈垣初。今日是十五,谈垣初晚上要去坤宁宫,云姒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地在养心殿久留。等出去后,许顺福和路元都在外勾头等着她,云姒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离得远了一点,她才低声道:“皇上睡着了,待傍晚前,许公公记得叫醒皇上。”许顺福不解:“皇上昨日一夜未睡,有什么事不如等皇上睡醒再说?”云姒颇有点无语:“今日是十五,皇上不记得也就罢了,公公难道也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许顺福一门心思又都是皇上,当真将这件事给忘了去,他呐呐地摸了摸鼻子:“多谢云婕妤提醒,奴才记得了!”云姒懒得管他,反正她都提醒过了,总归不是她盼雎殿侍寝,爱记得不记得。云姒转身离开。她来养心殿的消息根本没瞒住,但今日没几人关注她,在避暑名单上的妃嫔都一门心思在收拾行礼,没在名单上的也不敢肆意议论她。坤宁宫得到消息,百枝轻声嘀咕:“算她是个规矩的。”今日要是十五,要是云姒在今日缠着皇上,甭管娘娘再欣赏她,百枝都在心底看她不顺眼。皇后觑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她按了按眉心:“苏婕妤醒来了么?”话题跳到苏婕妤身上,百枝怔了一下,才跟上来:“已经醒了,奴婢听说太医院的人还去了一趟。”皇后垂眸翻看案宗,语气淡淡:“太医怎么说的?”百枝顿了顿,才低声道:“娘娘没想瞒着她,苏婕妤自是知道了她日后不能再有孕一事。”百枝有点忧虑:“娘娘为什么要让太医告诉苏婕妤这件事?万一苏婕妤对娘娘生出怨恨怎么办?”虽然说娘娘在苏婕妤要偏方阻拦过苏婕妤,但不论怎么说,偏方都是娘娘给苏婕妤的。谁知道苏婕妤受了这么多刺激后,脑子还能不能转过弯来?铜镜映照出皇后寡淡的神色:“她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蠢。”苏婕妤如今没有了皇嗣,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这种处境下,苏婕妤只要还有一点脑子,都应该知道不能得罪她。毕竟,这整个皇宫,除了她,还有谁能替苏婕妤找出害了她腹中皇嗣的人?和皇后猜得没错,苏婕妤醒来后,整个人都陷入呆滞中。不能再有孕?苏婕妤脑海中不断徘徊着这几个字,许久,她脸上扯出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叫人看得骨子里生出一股凉意。白芍哭着跪下来:“主子,您别这样,奴婢看着害怕!”“害怕?”苏婕妤念着这两个字,自嘲地牵扯嘴角:“我如今成了一个废人,连面目都让人觉得害怕了么?”白芍拼命摇头:“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扑上去,抱住主子,声声恳切:“太医说了,只要主子养好身体,日后未必不能有机会得子。”苏婕妤扯了扯唇,却没扯动,太医说这话时,苏婕妤却是看清了太医眼中的同情。一个注定不可能有皇嗣的妃嫔,再有恩宠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得一场空!苏婕妤忽然发疯地捶打自己,吓得白芍眼泪直掉,拼命拦住她:“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不能有皇嗣,难道您连命都不要了么?!”苏婕妤眼角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崩溃地哭出声:“他本来就不怜惜我,知道我不能替他孕育子嗣后,他还肯看我一眼么?!”白芍被她哭得鼻子发酸:“主子!您只想着皇上,难道就不想想老爷和夫人?!老爷和夫人那般疼您,要是知道您这般糟践自己,岂不是要心疼死?”“就算主子不想活了,难道主子就不想替小皇子报仇么?害了小皇子的凶手还没有查出来!您要眼睁睁地看着害了小皇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吗?!”苏婕妤被她一声声质问拦住了动作,她崩溃地倒在白芍怀中哭:“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她连是谁害了她都不知道,她要怎么报仇?!白芍抹了一把脸:“主子,咱们可以去求皇后娘娘,不论是谁害了您,咱么一定能查出凶手的!”而且,不论凶手是谁,都不会是皇后娘娘,如果皇后娘娘不想让主子有孕,当初直接不给主子偏方就是了。至于主子如今的处境,白芍再是违心都知道怪不到皇后娘娘身上。当初皇后娘娘也竭力劝阻过主子,是主子不听劝,非要喝这偏方赌上一把。如今却要输得一塌糊涂。苏婕妤看着白芍,一边哭一边笑,自嘲的笑声响彻殿内:“白芍啊,你我主仆二人怎么会蠢笨至此!”时至今日,她怎么会还不明白,这所谓的偏方本就是皇后娘娘给她设下的圈套,只是皇后娘娘不曾逼迫,她只需要安静地等待,她就会自己按捺不住地往里跳。皇后娘娘再如何设计,都的确让她如愿地怀上皇嗣,也不曾主动害她,甚至还送来嬷嬷助她安胎。如今,她只能倚仗皇后娘娘替她找出真正害了她皇嗣的凶手!多可笑!她明知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不可能再有孕的她,要想在宫中继续好好待下去,根本不可能再和皇后娘娘撕破脸皮。苏婕妤抹了一把眼泪,她忽然撑着身子起来。白芍惊骇:“主子,您要做什么?!”苏婕妤自嘲一笑:“我这身子都已经破败成这样了,自然要物尽其用。”白芍没听懂。苏婕妤也不需要她听懂,她撑着身子一步步踉跄地往外跑去,她只穿着亵衣,囫囵披了件外衫,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似乎衣裳都还残余了血迹。云姒用过晚膳,就听说苏婕妤在坤宁宫前拦住了銮驾。她忍不住错愕:“她不是昨日才小产?”甚至不止小产。苏婕妤被仪仗压在身体,浑身有多处骨折,她是不要命了,这种情况还敢乱跑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