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媛噤声不语。她和主子不同,她往年跟在御前伺候,自然是来过这行宫避暑的,往年的确都是容昭仪住在的颂雅轩。她不说话,但沉默早就说明了答案。云姒收回视线,继续擦拭青丝,铜镜中映出女子姣姣的眸眼,她轻敛下眉眼,谁都看不清她在想什么。秋媛看了她一眼,迟疑地问:“主子不喜欢那些莲花的话,明日奴婢叫人拔了去。”她说得一点没有犹豫,才不管那所谓的莲花是专门替谁种下的。闻言,云姒忍不住笑了声:“没有必要,她喜欢的东西,我就要讨厌不成?”“留着吧,挺好看的。”再说,往年都是容昭仪住进的颂雅轩,她一来就得腾出来给她住,难道还不够给容昭仪添堵?只要能给容昭仪添堵的事情,云姒都乐意去做。云姒瞧了眼沙漏,外间天色都快暗了下来,半个时辰前,谈垣初被朝臣叫走,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云姒等了许久,等得都饿了,恹恹道:“不等了,摆膳吧。”她这半个月不舒服,路上都吃不下什么东西,这时人舒坦了,在胸口的那股憋闷消失不见,便开始觉得肚中空落落的。颂雅轩在摆膳,但别的院落却是不平静。容昭仪跟着宫人进了行宫,这个行宫和京城离得最近,谈垣初懒得浪费时间在路上,往年也常是来这个行宫,等瞧见宫人领的路和往年是截然不同的路径时,她就径直皱了皱眉:“这是要去哪儿?”“娘娘的住处是绥钰苑。”容昭仪一听这个名,就打断了她的话:“颂雅轩呢?”宫婢愣了一下,隐约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含糊回答:“回娘娘的话,所有主子娘娘的住处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奴婢也是按照吩咐行事。”铜芸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娘娘的衣袖。来时途中,皇上都只要云婕妤伴驾,如今颂雅轩中住的是谁,根本不言而喻。娘娘何必多问?平白叫旁人看了笑话。容昭仪攥紧了衣袖,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往年来行宫时,她住的都是颂雅轩,如今却得让给云姒,她心底可能乐意?一到绥钰苑,领路的宫人忙忙离开,铜芸见状,心底叹了口气。犹记得上次来行宫时,不论是宫妃还是行宫的管事都是对娘娘格外殷勤,一副恨不得替娘娘鞍前马后的模样。铜芸仔细打量了一番绥钰苑,她轻声安慰:“娘娘,这绥钰苑环境静美,和皇上的勤政殿离得不是很远,奴婢瞧着也是个不错的住处,娘娘住了那么久的颂雅轩,如今便当是换个心情。”容昭仪没什么情绪地进了殿内,她不愿又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强制云姒和她换回来不成?唯一叫容昭仪顺心的就是,殿内摆设精致,院后是一片竹林,竹林被风吹过沙沙作响,竹帘轻晃,一瞧就知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她抿唇坐了下来,等铜芸把带来的行礼都整理好,冷声道:“去打听一下,德妃她们都分别住在哪儿。”铜芸抿唇,她心底清楚,娘娘这是没有听到确切消息就不死心,什么打听德妃住哪儿,根本就是想知道云婕妤是不是真的入住了颂雅轩。铜芸恭敬地应下。一去一回,将近半个时辰才回来,铜芸把所有妃嫔都说罢,最终提到颂雅苑时,她停顿了一下:“……颂雅轩住的是云婕妤。”容昭仪倏然闭眼,哪怕早猜到可能是这个结果,但听见答案时,她还是觉得难受。皇上明知道她和云姒之间的龃龉,却是这样安排,叫其余妃嫔怎么看待她?!铜芸见她这般,忙将打探来的消息都说出来:“奴婢听说皇上一个时辰就离开了颂雅轩,娘娘,这马上是晚膳时间了,奴婢去请皇上来用晚膳?”容昭仪偏过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皇上,许久,她堪声:“难道现在本宫不去请他,他就想不到来看本宫么?”铜芸一噎,半晌没说出话来。容昭仪到底是没让铜芸去请谈垣初,她心底憋着一股气,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但她不能见谈垣初,她怕她藏不住情绪,会忍不住在谈垣初面前露出怨念。“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只当个奴才!”铜芸咽声。当初云姒留在养心殿伺候时,娘娘担心皇上和云姒日久生情,一门心思铲除云姒或者是让云姒早点有位份,觉得云姒进了后宫,就会泯然众人。到时,娘娘想要对付云姒,不过轻而易举。但终究是晚了一步。如今云姒终于有位份了,娘娘却也轻易动不了她了。绥钰苑很安静,虽然有宫人伺候,但铜芸还是觉得冷清,她扫了一圈绥钰苑,忽然有点想念小公主了。她有点后悔,如果那一日娘娘要伤害小公主时,她再拼命一点拦下娘娘,会不会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铜芸得不到答案。但如果小公主会在的话,不论娘娘是住在颂雅轩,还是住在绥钰苑,殿内至少会是一片欢声笑语。想到这里,铜芸失落地垂下了头。*********晚膳后,云姒等了一段时间,没等来谈垣初,她就歇息下了,她晚膳后又喝了药,药效上来后,整个人都在犯困。一夜无梦,翌日清醒后,意识到今日不需要车马劳顿,也不需要吐得昏天黑地,云姒只觉得彻底活了过来。这处行宫和京城不一样,宫殿敞亮,一进殿门就能将殿内一览无余,不似宫中分内外殿,这里是一扇屏风和珠帘隔开的内殿,脚下踩的好像是竹木,泛着点冰凉,楹窗敞开着,一缕清风拂过,吹动珠帘砰响,仿若碎珠落入玉盘的声音,煞是好听。云姒难得换上一身青黛色的宫裙,云织锦缎的布料,很轻薄的裙装,广袖细腰,掐得女子腰肢纤细,只堪堪一握,她略施粉黛,脸颊晕着一层浅淡的脂粉,姣姣眉眼顾盼生姿。待一切收拾好,云姒瞧了眼时辰,下意识地往外走,但不等她出了殿门,她陡然想起这不是在皇宫,不需要请安。云姒轻嘶了一声,她冲秋媛轻瘪唇:“怎么觉得我离了皇宫后,就变得愚笨了好些。”秋媛被她逗笑:“是主子的错觉。”云姒又回去,坐在铜镜前时,她问:“皇上呢?”“昨日皇上去勤政殿,就一直没出来。”清风拂过,格外舒适,云姒忍不住有点犯懒,她伸手去接外间飘落的竹叶,闻言,头也没回,颇有点纳闷地问:“昨日,他没召人侍寝?”殿内静了片刻,秋媛才低声:“主子,恕奴婢直言,您一路奔波都觉得累,皇上期间还得和朝臣处理政务,应当也是会觉得疲乏。”这话说得仿佛她多么不近人情一样。云姒颇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她回头,哀怨地瞥了秋媛一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