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顺福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他端着一杯茶水,将御案上放凉的茶水替换掉后,才低声恭敬道:“皇上,路元回来了。”谈垣初持笔的动作一顿,最终,他头也没抬,声音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许顺福知道这几日皇上一直在忙。处死德妃说得容易,留下的烂摊子却是不少,祁贵嫔刚被贬位,替小公主找一个好去处,就让皇上觉得些许焦头烂额,如今又添了一个皇长子。古来立储,都是立长立嫡,皇后娘娘久久不曾有孕,皇长子的分量在朝中便也是不轻。替小公主择去处难,替皇长子择去处只会更难。许顺福久久没动,谈垣初也察觉不对,他抬头,就见许顺福端着那杯凉茶,一脸纠结地欲言又止。谈垣初撂下笔,路元才从翊和宫回来,能让许顺福这般作态的人只会是德妃,谈垣初情绪寡淡:“什么事?”许顺福端着茶杯,在听见皇上问话后,砰一声跪了下来,手中茶杯却是端得很稳,没有洒下来一滴。见状,谈垣初意识到许顺福说的话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眼底蓦然冷了下来。许顺福咽了下口水,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德妃的请求。许久,寂静的殿内骤然响起一声玉器落地破碎的闷响声,殿外的路元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谈垣初面无表情,他声音极冷地轻嗤:“她有几条命够她折腾?”许顺福埋首俯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底也怨恨德妃,净是给人添麻烦!但许顺福也不得不承认德妃聪慧。她看得出皇上在意谁,于是一出手就拿出要害,她话中暗指云婕妤和人有染,不管皇上有多厌恶她,都会再去见她一面。******日色渐晚,夕阳只剩下一抹余晖,红霞遮云。今日谈垣初依旧没进后宫。也不对。在夜深人静时,翊和宫大门敞开,德妃听见动静,她蓦然睁开眼,她从床榻上爬下来,殿内没有宫人,无人替她梳洗打扮,她想保持最后一抹尊严,每日都会替自己梳妆,但数日不曾洗漱,她一头青丝似乎涂抹了一层厚重的油渍,再如何打理都是枉然。殿门被推开,德妃迎着浅淡的月光和来人四目相对,撞进他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眸中。德妃倏然一怔。她从未想过她会有一日落魄至此,也未想过她会有一日和皇上见面是这般情形。殿内一片昏暗,许顺福拎着灯笼进去,点了灯烛,很快带着路元等人离开。殿门被嘎吱一声关上,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安静一片。德妃跪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向谈垣初,她忽然问了一句:“今日臣妾如果没有提起云婕妤,皇上还会来见臣妾么?”谈垣初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别废话。”他来,不是听德妃说这些有的没的。但他不想听,德妃却是从他的态度中知道自己的注定的结果,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停下来,她自嘲地低笑了一声:“臣妾本来是想求皇上饶臣妾一命。”只要她活着,她总有翻身的机会。但现在她知道,皇上绝对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翊和宫,那么再求饶也不过是让自己难堪罢了。德妃也冷下脸,人都要死了,她不在乎会不会得罪皇上。她的家族?皇上不会动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动,皇长子年幼,皇上必然会留着周家让人忌惮,从而护住皇长子。他对后妃薄凉,对子嗣倒是一腔爱意和重视。谈垣初见德妃这幅模样,皱了皱眉。德妃却是没看他,外间月光落在她身上,越照得出她浑身的狼狈,她一脸平静,说起自己的罪名也不过阐述:“您厌臣妾和宫人有染,给皇室蒙羞,恨不得对臣妾除之而后快。”说到这里,德妃倏然低笑一声,说不出的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她说:“您有三宫六院,一日换一个妃嫔宠信,连着一个月也不会重复,但您记得您一月来臣妾宫中几次么?”谈垣初自是不会去记这种事情,他冷眼看向德妃。德妃讽刺地扯唇,告诉他答案:“多至三次,少时一次也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您来臣妾宫中却不过只有二三十日,便是如此,臣妾居然也能算得上是颇得圣宠。”谈垣初动作一顿,终于肯抬眼看她。“这宫中多得是一生都不见圣颜一面的妃嫔,皇上觉得这后宫中有多少个臣妾?”她是在问谈垣初,或者说她是在讽刺谈垣初。谈垣初眼底冷了下来:“德妃,你放肆。”他说着放肆,声音却冷淡得没有过多情绪,他说:“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话,朕就能诛你九族?”德妃听不出他的恼意,倏地抬起头,她看向谈垣初,果然没在他脸上见到应有的怒意,她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清眼前这位帝王了。“您……”谈垣初看向他这位给了许久尊贵的德妃,他眉眼间情绪寡淡,他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德妃,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他自幼生长在宫廷,对于宫廷内女子情况如何,他未必不清楚,只是有些事没必要搬到台面上。妾通买卖,寡妇二嫁,这在本朝都是司空见惯。敬事房记载妃嫔侍寝,是防止皇室血脉混淆。谈垣初看不见的妃嫔,他根本不在乎她们私底下在做什么,她们注定在皇宫中度过漫漫余生,德妃也想错了一件事,纵这些妃嫔觉得落寞,也不会做得出格,毕竟不是谁都不怕祸连家族的。谈垣初看向德妃,语气淡淡却是有些嘲讽:“你是皇子生母,有些事别人纵使做得,你却是做不得。”德妃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台词,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许久,德妃闭眼,声音沙哑:“陆淞……他曾和云姒都在和宜殿共事,他和云姒在宫外就是旧相识……”“皇上如果不信臣妾的话,大可派人去查,她们绝不会是干干净净。”德妃不在乎云姒和陆淞之间是否清白,即使真的清白,却也挡不住上位者的猜疑。“皇上觉得,一个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凭什么要进皇宫做一个身有残缺的奴才呢?”自然是有所求。德妃埋头,掩住眼底的阴冷,她即使要死,也要拖下几个陪葬的人。陆淞莫不是觉得他背叛她后,她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第101章 她没错。许顺福跟在谈垣初身后出了翊和宫,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说话。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容昭仪和德妃先后倒台,宫中的三巨头只剩下皇后娘娘硕果仅存,结果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 又闹出云婕妤和别人有染一事。说实话, 许顺福对德妃的话是抱有怀疑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