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后退,程在野踩上湿润的沙滩。小哥激动地把平板给他看:“(Zephyr,最后你穿过了很完美一截管浪!)”平板里播放的是半个小时前,程在野在深海冲浪的航拍视频,卷起的海水重重拍在海面上,滔天白浪像一场雪崩。视频反了下光,程在野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头,视线里晃进一道人影,黑头发、白皮肤,很眼熟。光影落在眼角还没完全散去,小哥举着平板叽叽喳喳。程在野在那一瞬突然有种难言的平静。他反手捂住了伙伴喋喋不休的嘴,又把冲浪板一股脑塞给他。浪声一点一点后退,逐渐清晰的面孔让时间变得模糊。程在野好似被拉回了很多年前的夏天,男人在甜品店门口笑着对他说了一句:Desculpa(抱歉)。那一年,程在野17岁。直升机吵闹的嗡鸣彻底消失在天际,姜守言恍惚闻到了海水的潮润。阴影落在跟前。风好像突然静了。他仰头,看进了一双金棕色的眼里。第2章 卡片那是一双很深情的眼。姜守言想,又或是因为深邃的眼眶和高挺的眉骨让那双眼睛显得深情。西方人特有的骨相优势。有冰凉的水珠滴到了手上。姜守言缓缓垂眸,视线很轻地滑过面前人的鼻梁、嘴唇,下巴凝聚的水珠,轻微颤动的喉结,湿润的冲浪服,最后落到自己手背那滴海水上。眼睫刚眨一下,他就听到了一句很平静、很标准的普通话。“中国人?”姜守言扬了扬眉,再次抬了眼。程在野听见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像是在提醒他这并不是白浪极限后一场荒诞的梦。他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也不是没有在熙攘的街道认错过人。每每四目相对,道歉都还带着惊喜的余韵。程在野也觉得神奇,明明只是匆匆几面,为什么会把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描摹的轮廓在梦里一点点加深细节,与现在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瘦了点,眉眼更懒倦了点,却让人多了几分胆怯。程在野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局促过。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话临出口,又不知道究竟该拣哪句。他缓缓直起身,阳光从身后重新铺到姜守言眼前。一片耀眼的橙光里,姜守言听见他笑着说:“我妈妈也是中国人。”*男人带着湿润的海风坐到了姜守言身边。又逐渐被沙滩上的阳光晒得发暖。他说他叫程在野,和他妈妈姓。说话间他偏了下头,抹掉了下巴上凝聚的水珠。姜守言想到了不经意落到他手上的那滴海水,在手背上留下一条泛着凉意的水痕。姜守言又想到了那个抱着冲浪板往后仰倒的男人,以及岸边那句:“Zephyr。”姜守言看见程在野怔愣的表情,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这个名字说出了口。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脸上一片坦然。程在野就笑了笑,那双眼睛弯起来像月牙一样亲近。“是的,那是我的英文名,你刚刚听到他们叫我了吗?”程在野能从姜守言平淡的眼神里看出他早已不记得自己,那年只是一次短暂偶遇,后来匆匆几面还是程在野单方面相见。不过没有关系。程在野搓了搓手里的沙,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姜守言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望向更远一点的海滩,声音带了几分晒透了的懒:“姜守言。”他听见程在野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品了一遍,隔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带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暗昧。姜守言不是小年轻,他能看透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只是他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在对方从防水袋里拿出手机,问能不能加个微信的时候,姜守言很遗憾地拍了拍自己空荡的裤兜。“我很抱歉,手机没带在身上。”这也不是假话。工作辞了之后,姜守言的世界也跟着清静了。在国内他没有什么要紧的朋友需要联系,来到卡斯凯什就更不用说了。姜守言想轻松地出门,想轻松地寻找一块安静的地方。他不想有牵绊,也不想有累赘。视线相对,程在野清楚这是他的婉拒。如果有意愿,手机没带在身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能用微信号和手机号查找,总能有办法。姜守言不忍心看他落寞的神情,再配上湿漉的头发,会无端让人心软。他转了话题,看向还抱着冲浪板直挺挺立在沙滩边的男人,问道:“那是你朋友吗?他好像还在等你。”程在野视线也跟了过去。伙伴支着比他人还高的枪板,耸了耸肩,满脸:兄弟你终于记得这里还有个活人了?程在野起身说:“稍等。”似是不放心,他抿了抿唇,边往后退边重复:“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先走了。”坐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等和旁人站在一起,姜守言才发现程在野真的很高,穿着贴身的冲浪服也能明显看出来身材比例很好。是经常在户外,经过阳光雨水雕琢后的痕迹,像一棵朝气蓬勃的树,散发着野性向上的生命力。程在野,Zephyr。姜守言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名字,很奇妙地对上了程在野转过来的视线。很快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还在原地。姜守言觉得有些好笑,好像自己是个不听话会到处乱跑的幼儿园娃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