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姜守言没拉开门,而是重新靠回洗手台,站了会儿又觉得疲惫,顺着底下的橱柜,滑坐到了地上。程在野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门的,卫生间空间不大,他叫停了程在野想往里进的脚步。“你先别进来吧。”程在野就停下脚步,在门口蹲了下来。姜守言看见了程在野微红的眼眶,片刻后他挪开视线,扫视了一圈,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觉得这个卫生间大吗?”程在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跟着很认真地看了一圈,大概就五平左右。程在野回:“不大。”姜守言笑着说:“所以我在这里烧了炭。”程在野瞳孔紧缩。姜守言好像看不到程在野眼神里的痛苦,仍然自顾自地说道:“祁舟应该没跟你说这些吧,他不是个多话的人,那是在我去里斯本的前几个月,刚开始烟很呛,那种一点点窒息的感觉其实挺痛苦的,所以我还喝了酒……”程在野突然冲了过来,紧紧抱着他,小声道:“够了够了……别说了,别说了。”姜守言盯着头顶的光圈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手上像是握了把没有刀柄的匕首,刀刃扎在他自己身上,也扎在了想要抱他的程在野身上。但他现在却并没有多少愧疚,他有点难受,也想让程在野跟着他一起难受。“哦对了,”姜守言机械地说,“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为什么要烧炭,是因为我外婆跳江了,她得了老年痴呆,她不要我了。”人是有情绪的动物,哪怕他说的再机械,眼泪还是会控制不住往下掉,声音还是会一点点带上哭腔。“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被捞上来,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尸体,”姜守言停顿了一下,压下了涌到喉口的哽咽,“第一次是我九岁那年,我妈吊死在了我面前。”“所以你才会随身带着那枚戒指,把遗像挂在墙上,让自己连睡觉都不能安稳吗?”姜守言愣了片刻,怔怔道:“你看到了啊……”程在野连呼吸都带了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瞬间沙了下来:“姜守言,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第52章 长夜姜守言没说话,他在脑子里钝钝地咀嚼折磨这两个字,他有点听不明白。程在野把着他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想起重逢那天,姜守言靠坐在沙滩上,像一只安静趴在阳台上的猫。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程在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又垂下睫毛缓了一会儿,喉结很轻微地颤着。“姜守言,那几个月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么熬过来的?姜守言空茫地眨了眨眼,其实他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再睁开眼,看到的是祁舟那张脸。他脑袋还是空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仪器滴滴滴吵个不停,他有些不舒服地蹙起眉,祁舟伸手取下了血氧仪的指夹。祁舟什么都没问,只说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后面还有两到三个疗程的高压氧。姜守言不想住院也不想吸高压氧,他觉得没有必要。祁舟黑漆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叫了他的名字:“姜守言,你是我亲手抢救回来的。”姜守言垂下眼,没办法再多说一个字。或许是刚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圈,他那段时间的心情很平静,还和氧舱里的另一个病友成了搭子,偶尔会在楼底下的小花园里逛逛。后来病友出院了,再后来姜守言也出院了。但出院了高压氧也还没断,祁舟生怕他会变成傻子,摁着他吸够了三十天的氧,期间姜守言申请了签证,处了外婆的后事,捧着骨灰盒回了老家,埋在了后山的地里。这块地在他母亲死后就荒了,现在垒起了两块坟包。签证办下来那天刚好到六月,姜守言靠在病房的窗边看着晒到花园里的太阳。他因为一次突发性的晕厥又进了急诊,做了全套检查后只查出来了营养不良。身后传来脚步声,姜守言举着他的吊瓶回了头。祁舟今天调休,姜守言最近见多了穿着白大褂的祁舟,看着短袖长裤的他还有点不适应。“结果都出来了,打完这瓶我是不是能出院了?”姜守言晃了晃手里的吊瓶,表情如常地问。祁舟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和瘦削的脸颊,突然有了个其他的猜测。不怪他发现的晚,姜守言实在太能藏了,除了那次爆发性烧炭后,他再没有其他的反常行为,乖乖地住院、吸氧,回公司上了段时间班,提出离职,交接工作。或许每天见面真的很容易让人忽视许多外貌上的细节,也可能是工作太忙又或是心阴影过大,让祁舟没办法长时间盯着姜守言看,直到今天他才猛地发现,姜守言瘦了很多。他这段时间的安稳和秩序更像是回光返照,交代后事。“你……”祁舟见多了死亡,此刻却没办法开口把那个字说出来,只迂回道,“我们医院心科也挺不错。”姜守言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没病。”他似乎知道祁舟原话想说什么,笑着补充道:“我只是想死。”祁舟看着他的笑容,在空调房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开始想办法劝姜守言去看精神科,姜守言嘴上还是那句我没病,脸上表情也很平静,照常出门,照常吃饭,没有一点消极的行为。正常到让祁舟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那天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幻觉,是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直到后来某天,他收到了姜守言发来的一张机票照片和很长一段微信消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