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画见他完全清醒了,将自己全部展开。自从经历了中午那一出事,它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身为神物的尊严完全被踩在地底下践踏。它回到宋玢袖子里之后,始终觉得这世界太荒谬,认知处处被打破。你说别的事也就算了,毕竟世事变幻,它一睡数千年,信息滞后还说得过去。可神物之事,它还能不清楚吗?神灵,监察之力和天青画,无一例外,能被称为神物的,都是三界集天地之灵孕育出来的,天生地养,不同寻常。神器那算个什么?神灵无聊之时锻造出来的东西罢了,因为出自神灵之手,被客气地称呼为“神器”,其实也就比灵器厉害一点——这还得看神灵的锻器手艺怎么样。再强的神灵,都不可能锻造出一个能用神灵之力引动雷霆主动攻击天青画,并且还压过它一头的神器。如果神物这么容易被压过,这数万年来,它们也不至于一直超脱世外,高高在上。早就泯然于众了。这不只是打天青画的脸啊。这得是打三界造物之力的脸啊!天青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讽刺得太早了。它钻回袖子里就开始翻找各种资料,现在终于能拿出有力证据,在宋玢面前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一回。“你看看。”它将一本空白的书册推到宋玢面前,说:“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宋玢抖了抖那本空白的书,一手抵着额头,气得直发笑:“看什么?无字天书?”天青画哼了一声,画卷一动,那书也跟着飞快动起来。无数的字在眼前凭空出现,悬浮在书本之上,字体呈鎏金色,和符篆似的,铁画银钩,板正遒劲。这一出和变戏法似的,超乎了宋玢的认知。他混沌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看着不一般的东西,应该是又与神物有关。天青画在下一刻解答了他的疑问:“这是只有神物能催动的书,囊括天地,无所不知。今日三界许多秘辛,都是从此书中传出去的,你昔日问我的一些问题,也是它做的解答。”宋玢揉了揉眼睛,指节敲了下桌面。意思让它有事说事。天青画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一直飞快流动的字突然顿住了,它们排着队进了白纸的正面,这样一看,就与普通书籍一样了。宋玢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俨然写着三行小字。怕他没看懂,天青画同时跟着大声嚷嚷:“从古至今,神物只有三样,神灵为首,监察之力与天青画次之。神物之间互相牵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压制神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对神物使用爆烈的雷霆之力。”它将书翻得哗哗响:“你再看这里。”它一字一顿说:“能使用神力的只有神物。”宋玢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眯着眼,盯着虚空看了半晌,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天青画扭了一下。它接收了一条消息,很是诧异地抬头:“神灵请你我去禁地商量事情。”江承函?江承函主动联系人,还说商量事情,这太稀奇了。宋玢直起身,才要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圣蝶,那只从他们还没闹翻时就陪在楚明姣身边,拥有各种想象不到的效用的圣蝶。它生得纤细绚丽,每次一有危机就显现出无边神通,不怕荒州的海与虫,也不怕天青画。上次骤然将江承函与琴修联想到一起时的那种荒诞,再次涌上心头。他咽了咽口水,心中掀起惊天波澜,须臾,扭头去看天青画。如果它有人形的话,现在应该被他紧紧盯住了,但可惜它没有,纵使内心活动多得要命,从外面看,它也只是一幅不起眼的画。“你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天青画没吭声。宋玢耳边仿佛有风吹过,风中传来人的絮絮耳语。昔日那些不起眼的,被所有人不当回事的细节,此刻如滔天巨浪一样朝他打过来。天青画说:“这任神灵,怎么会这么虚弱。”周沅说:“这圣蝶居然不怕荒州无妄海和沼泽。”“……”圣蝶能使用神力,而这书上说,只有神物才能使用神力。圣蝶作为神器,敢对天青画出手,还发动那种程度的攻击。太多不合理的东西,此时矛头全指向一件事。宋玢像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他张张唇,稍微收敛了面部神情,吐出一口气:“你之前说,神灵有本体。江承函的本体,是什么?”天青画隔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字:“蝶。”“冰雪圣蝶。”第73章这两句话落在宋玢耳朵里, 就和在脑袋里炸烟花是一个效果。他扶着凳椅椅背,怔住,很久之后, 才像是要把心中各种汹涌情绪倒出来一样, 长长松了一口气。大雪天, 他连件外衣都没穿, 被祭司殿的椅子连着绊了好几次,匆匆往神灵禁区去了。神灵禁区从前就是整个潮澜河最冷清的地方,现在更是如此。楚明姣走了,伺候的神侍被遣散了, 连唯一在江承函身边做事的汀墨,也被五世家的人扣押了起来。如此一来。它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囚牢。宋玢昨日才来了这里, 监察之力正与神灵之力打得不可开交,稻田没了,花与树都被连根拔起, 秋千架只剩一根滕绳虚虚吊着,满目狼藉。最后战况怎么样他不清楚, 但现在再看,稻穗在老地方沉甸甸弯下了腰,那棵高耸入云的常青树殿宇似的笔直矗立,如云的树冠下,秋千也好好地挂上去了。一切恢复了原样。一路上,宋玢满腹心事,千万种猜测迟疑,将自己搅成了一团乱麻, 可当脚步停在了冰雪殿殿门前,在这最接近真相的时候, 他竟从心底生出种紧张与胆怯感。他摁了下喉咙,上下咽动,上前叩了叩殿门。“进来。”宋玢推门而进。冰雪殿点了灯,但是没燃炭火,寒冷到了透骨的程度,天青画小声嘀咕一句:“他被耗透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力了。”宋玢顾不上细看周围环境,他的视线全部落到了江承函身上。他面朝窗棂站着,穿着件鸦青色暗纹番的长袍,这颜色细腻,总将人衬得温润,宋玢扫过去,第一印象却是消瘦虚弱。烛火下,他瞳仁漆黑,面色寡白,唇却是艳红色,像一只从未见过太阳的艳鬼。偏偏气质清绝,叫人将一切不堪的形容生生压下。“来了?”江承函看向宋玢,指了指殿内的雕花太师椅,清声道:“坐下说。”“要喝茶吗?”好像已经完全忘记,宋玢昨日是怎么骂他的了。宋玢噎了下,他得长了多大的心脏才能在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喝茶?“我不坐,也不喝茶。”他与江承函对视,话音艰涩:“我不知道你找我要商量什么事情,但在商量事情之前,你先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