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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无应看了谢苏一眼,道:“一间上房就好。”谢苏一愣,尚未来得及出声,就听那客栈老板连连应下,招呼了小二引他们往楼上走,又殷勤询问是否要准备饭菜,是否饮酒,需不需要准备热水沐浴。谢苏便如一棵原地扎根的树,反应过来之后,跟着明无应上了两阶台阶。那木楼梯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到了那间上房门口,小二分外殷勤,推开房门,弓着腰等他们入内。谢苏却踯躅不前。明无应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你觉得这客栈不好?”谢苏在蓬莱山上学成,下山游历之时,荒郊野外、乱葬岗前都睡过,自然不是挑剔客栈房间好与不好。“不是……这客栈很好。”明无应道:“那你怎么不进去?”谢苏轻声道:“一张床,怕是睡不下。我睡觉不老实,会来回翻身……还会拳打脚踢。”明无应便低头问那小二:“你们客栈的床不够大吗?”若是个精明乖觉的小子,定会说客栈的床是标准尺寸,但二位皆长身玉立,不若一人一间房,晚上好好歇息。这样便可为客栈多赚些收益。但这小二显然本分老实,诚恳道:“够大,足够睡得下二位。”“那就得了,”明无应转而又看向谢苏,笑了一下,“至于你这睡觉不老实的毛病,我会看着办的。”作话:“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出自《论语·微子》“剑光照空天自碧”出自李贺《秦王饮酒》第9章 鬼市逐花(二)那客栈老板说的不错,这房间推窗即可见月。窗子又正对着一条僻静街巷,远处游人观灯的喧闹声音只能随着夜风传来似有若无的只言片语,反倒衬托得此处更加寂静。谢苏甫一进房间,就用余光观察房间内的摆设,见到墙边横着一张坐榻,这才觉得心神稍定。此刻他就坐在这张榻上,倚着一张矮几,慢慢喝茶。茶叶虽不是陈茶,却也不是上品。谢苏握着那杯子,大多还是因为他手冷得厉害,想靠这热茶捂一捂。明无应道:“你——”“我睡在这张榻上就好。”谢苏语气淡淡的,手指却紧紧握着那只茶杯。明无应却是莞尔一笑:“我是问你,可要吃些什么东西?”有那么一时半刻,谢苏觉得他这师尊一定是故意的。“不吃。”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可以辟谷,长久不需进食,身体清洁无垢。“如此夜色,枯坐着不是太无趣了么?你不吃饭,那是想喝些酒?”谢苏知道他这师尊最厌烦无趣之事、无趣之人,讷讷道:“那还是吃饭吧。”明无应又是笑了笑,出去让小二送些饮食进来。谢苏给自己续了杯热茶,忽然觉得自己又着了明无应的道。等小二将饭菜送进来时,闻到食物香味,谢苏才发觉自己真的有点饿了。小二将木头托盘里的饭菜在桌上摆好,殷勤道:“客官还有什么要求的话,随时吩咐我就是。”他退出房间,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了。桌上是几样小菜,一大海碗的鸡汤细面热气氤氲,香气扑鼻,还有一碗元宵,粒粒珠圆玉润,咬开来是糖桂花馅的,软糯清甜,齿颊留香。谢苏用勺子舀着元宵慢慢地吃,他本来就心虚,幼时又被教导过“食不言,寝不语”,是以微微低头,一言不发。明无就坐在他对面,谢苏虽然低着头,却觉得他这师尊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房间里取暖用的炭盆里炭火哔剥的声音。谢苏余光看到明无应拿出一个物件,放在桌上,朝他这边推了过来。他抬眼看去,正是那个鬼面具。谢苏在冰湖中抓住鬼面具时,只觉得这面具似乎是以生漆覆盖木头做成,但现在再看,发觉这面具失了挺括,发起皱来,像是一块皮革。明无应道:“你不是想要?给你一个。”谢苏思忖着,日后自己要查白家灭门的真凶,还是要从这个鬼面具上下手。昨夜他昏过去之前,听到了小神医说的话,他身上的朱砂骨钉可保他三月不死,时间紧迫,有了这个鬼面具,自己好歹有了线索。就算明无应不肯把鬼面具给他,逃跑之前,谢苏也是要想办法去把它偷来的。此时他倒是没有去多想小神医后面那句“百日后神仙难救”,命数天定,他死而复生,已经是逆了天道,其余的事多思无益。所以此刻他便大大方方伸手过去,将那鬼面具拿了过来。明无应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散漫,笑道:“你是想找那个鬼面人背后的凶手?不如我陪你一起?”谢苏知道他这师尊惯常与人玩笑,他说的事情若是尽信,难免要被明无应玩弄在股掌之间。少年时他就因此吃了不少亏。那时明无应对他还没有避嫌的意思,二指捏着他颊上软肉,笑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此时明无应大约已经看穿自己的身份,这样一问,其中的意涵就更多了。谢苏定了定神,想找个周密严谨的说法,先把当下的局面圆过去,反正今夜他就打算带了鬼面具逃跑,日后……或许不会再见到他这师尊了。想到这可能就是最后一面,谢苏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清亮,望向明无应。他吃饭时一直低头不语,此刻却忽然抬了头,明无应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看他要说些什么。谢苏张开口,还未来得及出声言语,便听到一点莫名声响,像是初冬之时死水凝冻的声音。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扶着的瓷碗之上。自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寒气如有形一般,还没吃完的半碗冒着热气的元宵霎时间便冻成了冰。谢苏的手指已经僵硬,他如坠冰窖,四肢胸腹钉着朱砂骨钉的地方皆剧痛难忍,极寒之中却不是麻木,偏偏能清晰感知那极致痛苦。禁术逆天而行,这便是逆天的代价。谢苏手一抖,那已经冻成冰块的瓷碗便掉在了桌子上。眼前一花,明无应便到了他身后。他将谢苏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轻声道:“那小神医说得不错,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谢苏冷得浑身打战,牙关咯吱咯吱的,眼睫和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整张脸苍白到了极点,嘴唇也完全失了血色。偏偏四肢百害都像是有冰针刺入,剧痛之下神智却是愈发清明。他第一次发作是掉入冰湖之后,第二次发作是昨夜与人对战动用了些灵气,又被鬼面人所伤,这才牵引出来的。第三次,就是今夜。若他这寒毒真的每过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那可就太难熬了。往后他去追寻鬼面人的下落,一到入夜寒毒便发作,不说自保之力,便是连行动都困难,实在是个极大的制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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