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信柯与夫人相觑一刻,眼中都有喜色,连忙接道:“对,我们是他的亲人。请问他在这辆车上吗?”那人沉默着,眼眶却红了,他没说话,只是脱下了帽子。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了第一句话:“抱歉。”众人心沉了下去。那人低头,不敢看他们,继续说了下去:“抱歉,我……我没能把白队带回来。”沈伯远没听明白,他神色迷茫,问:“什么意思?”那人话语已经哽咽,只是重复道:“抱歉。”他将一个布包交给他们:“这是白队的……遗物,我……真的抱歉。”沈伯远眼底一片麻木,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人,仿佛他说的每个字,他都听不懂。那个人说,自己叫卫长林,和苏柚白是战友,一九四四年最后一场攻防战,敌人背水一战,战斗格外激烈,卫长林的战机被敌军包围,好不容易冲破封锁线,又被敌人拼死拦截,对方都是不要命的,这个打法分明就是想同归于尽。卫长林咬紧牙关,已抱死志,敌军向他俯冲过来那刻,他已经做好爆燃的准备,就在这时,从旁边突然冲过来一架战机,替他挡住了战火,像拦在死神面前的一双手。“白队,你说我娘,她现在还好吗,我和我哥都上了战场,她会不会想我们想到睡不着啊?”“白队,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娘之前种了好几亩玉米,每年收成都特别好,等回去我邮寄给你啊。”“白队,咱们快回家了,你说我带什么东西回家比较好啊,这破地方也没个特产。”“你啊,全须全尾的回去,你娘就很开心了。”“真好,打完就回家,哈哈哈,不过真能这么顺利吗?”“傻,当然能了。”傻瓜。——“白队,我去了你的家乡,你家乡一切安好,朋友亲人都安好。我给你带了玉米,你多吃一点啊。”“白队,你以前还开过工厂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白队,我们建国了,街上人真多啊,阅兵的时候,我们空军第一战队站在最前面!哈哈哈,可帅了!”“白队,新制服到了,我多做了一身,给你送到家里去了。”“白队,我想你了。”——千禧年七月,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世纪的到来,外面张灯结彩十分热闹。潞城如今已经是名城了,因为名人故居、遗址多,游客络绎不绝。不过,有这么一座老宅,虽说也是名人故居,但游人极少,里面宅院破败,杂草丛生。听说这里曾经诞生了三位有名的实业家,也有人说是司令官军事家,说得多了,也没个准确的,渐渐也就不再谈起了。这日,门前停了一辆轿车,司机推着一位年迈的老者进了院子。他坐着轮椅,炎炎夏日还披着薄毯,可见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司机姓陈,这些年做老者家里的管事,很是细心认真。“您怎么想着到这里来?”小陈和老者一起望着破旧的宅院,难免有些疑惑,毕竟千里迢迢。老者没有回答,只是说:“辛苦你,推我去后院转转吧。”他嗓音沙哑,语速很慢。后院和前院一般无二,小陈也不知老者要转什么,直到他们在几株向日葵前面停下来。炎夏,向日葵面朝太阳,开得正好。“小陈啊,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你去其它地方转转吧,潞城可是个好地方。”老者忽然说。小陈不放心他,老者就说:“等太阳快落山了,再来接我吧。”见他如此坚持,小陈这才离开。院中除了蝉鸣,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伸手摸了摸向日葵的枝叶,露出了笑容。就这么过了两个多小时,太阳渐渐西沉,他似乎觉得有点累了,便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身边环绕着向日葵,风一吹,传来沙沙的响声。很静,很静。他梦见那年夏天,少年披着晚霞向自己跑来,脸上似还带着嗔怒,叫他:“木头老师!”他却笑起来,紧紧抱住了他。梦里,他们一起走向了远方。——八月十三日,《浮生》正式杀青。八月十四日,《浮生》主题曲《看见》上线,歌里的少年还穿着一九二九年的那身衣服,这样唱道:“天空的轰鸣,击不碎相守,我慢慢地走,你慢慢地留,浮生若奔向自由,记得替我看那繁华烟火,挥别昨日的离愁……”结束录制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光阴变幻,又是一年盛夏流年。作者有话说:苏运程逝于1932年;苏柚白逝于1944年;孟信柯逝于1969年;沈伯远逝于2000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