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小六子惊呆在那里,这是他头一次见人被杀死在面前,还死得如此惨烈,只看得喉头发呛,险些就要吐出来。“快,拿刀来!”郑阳猛地喝道,“这里有玄丝索,快把它砍断。”那片篝火照亮的营地不知何时已被人布下天罗地网,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如同利刃将混乱的人群绞得稀碎。小六子被那一声呼喝震回了神,忙拔刀向空中的虚无劈去,却听一声脆响,那刀刃被崩开,反弹了出去。半空中传来一个女人阴阴冷冷的笑声:“江南镖局,不过如此。”还有一个男人道:“苦娘,别独占了功劳,也该到我了。”那话音未落,四周猛然绽开一片迷蒙雾气,芬香扑鼻,小六子只闻了一口,便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很快便晕了过去。待再醒转时,四周已换了景象,小六子觉得脑中发钝,触眼处皆是陌生,只模糊听一个声音道:“苦娘,你可想好了?先取那小的的血还是老的?”“小的吧,估摸着鲜嫩些。”女人应着,径直走到小六子面前,将一把利刃尖刀抵在他颈上。小六子被那凉意惊得一个哆嗦,立刻叫道:“别杀我。”“怎么?”女人一笑,真的停了停。“我还不能死……”小六子低低道,我还有灭门的血海深仇未报,若我死了,再无人能去报仇。他心里不住地想着,口中却说不出,只是眼眶酸涩,持续地低声道,“求你们,别杀我。”“这么怕死?”女人不屑地看着他,“难怪,才是个半大的孩子。”女人身后又有一个声音道:“苦娘,怎么只顾着说话还不动手,难不成是那小子俊你看上了他?”话音未落,那边便响起一片笑声,听起来像有七八个人。“扯你娘的臊!”苦娘回头骂了一句,又向小六子道,“你可别怪老娘,只因老娘家的闺女得了怪病,每日都要喝一碗热热的人血才好。”“不……别……”濒死的恐惧感使得小六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挣扎着伸手去挡,却反被那女人抓住了胳臂。“咦?”苦娘一顿,突然放下刀来,双手抓住了小六子的肩膀,一路摸到了手腕,接着又伸手摸他的胸骨和背脊,她愈发惊讶,喝道,“迷花儿,过来瞧瞧。”被称作迷花儿的却是个男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走过来道:“又怎的?”苦娘抬了抬下巴:“你摸这小子的筋骨。”迷花儿伸手将小六子四肢和脑袋都摸了一遍,也怔了怔,低声道:“唔……倒是个好料子。”小六子虽然有些茫然,却也看出他们是在赞自己的筋骨生得好,大约是爱才之意,便道:“各位英雄,我刚入那镖局,还不知深浅,贵山寨若是看得起小弟,我愿拜入贵寨。”那女人一呆,突然笑出了声:“山寨,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山寨?”小六子还不及回答,便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却是个形状丑陋的侏儒,那侏儒道:“堂主不在,你们就在此胡闹,按照素来的规矩,买卖做成,活口不留,还不快把这小的和那老的都料理了,省得生事。”“堂主不在,你们就在此胡闹。”迷花儿捏着鼻子学着那侏儒说话,又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你在,还要堂主做什么,个头不高管得倒宽,竟教训起我们来了。”苦娘低头看了那侏儒一眼,冷笑道:“我偏要留下他,你这矮子若再多说半句,问问我手上的玄丝索。”那侏儒被他们讥笑羞辱了一番,显然气急,却又不敢发作,只狠狠剜了小六子一眼,拂袖而去。小六子听那女人这样说,正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听她道:“小子,我们不留家底清白的人,你想活命,就去杀了你们镖头。”这话震得小六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却已被塞了一把短刃,身后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趔趄一步便看见郑阳挨着角落歪着,手脚被缚,看样子也是刚刚醒转。屋内再没一个熟识的面孔,小六子不敢十分打量他们,只好慢慢向郑阳走去,这帮人武功之高超,行事之古怪已大大超出了他所知晓的范围,当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两全的好主意。不知不觉已走到了郑阳面前,郑阳抬起头,不劝诫,也不告饶,只死死看着他,似乎在揣测这少年敢不敢向自己下手。小六子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竖起那短刃,一刀便捅进郑阳肋下,随即松开刀柄,只觉满手的冷汗和鲜血。他转回头,重重喘着气,抬眼望向那女人,那边的众人都有些讶异的神色,还是苦娘第一个笑了出来:“好小子,既不罗嗦,又有狠劲,果然对我的胃口。等堂主回来,老娘亲自求他留你。”她身后的迷花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起笑眯了的小眼觑了小六子一番:“你这孩子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小六子在衣角上来回搓着手心上的粘腻,只觉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勉强抬头道:“我叫小六子,十四了。”那迷花儿便不再多问,望向地上道:“那尸首放这里晦气得很,你们把他拖出去。”被他指到的两个干瘦的小子立刻上前去拖郑阳,小六子上前道:“镖头身子不轻,我来帮你们。”无人异议,他便一路跟那两人一起把郑阳抬到了院外,虽然夜色浓重,但也能清楚地看出这里并非是荒山野岭,四处阡陌灯火,竟象是在一座城池中中,隔着街隐约还能听见鸡鸣狗吠之声。那两人低声道:“这大汉好重,咱们随意寻个地方扔了吧。”小六子拖着郑镖头的肩膀,向另两个人道:“这里大约会有路人经过,看见尸首倒不好了,我把他拖到巷后去,两位哥哥在这歇会便是。”那两人便抬了抬手示意他去,小六子一人几乎搬不动那身体,硬生生咬着牙将他拖到了僻静的后巷,而后才长长出了口气,低声道:“郑镖头,还撑得住么?”郑阳这才停止闭气,惨白着脸在肋下伤口处点了穴止住血,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六子只从他眼神里便看出些责怪之意,低头道:“你莫怪我无情,若不是我给你一刀,你我都要被他们杀死,就一点回还的余地都没有了。”他垂了眼睑,“我已特意避开要害之处,希望你能撑过这一回,快些逃走才好。”郑阳稍稍缓过来一些,嘶哑着开口道:“我不怪你,既遇上他们,我就当这条命已经丢了。”“你快走吧。”小六子怕再生事端,又催促了一声。郑阳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又看向他:“你不同我一起逃走么?你……当真要加入他们?”小六子默而不答。“你这蠢小子,”郑阳倒抽了口气,骂道,“那不是寻常的匪贼,那……那是风狼的人。”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吐气般的音量,从郑阳的口中呼了出来,他显得十分忌惮,闭上嘴扭过头去,只压低声音道:“跟着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