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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并不多说,策马而上,在木球落下的瞬间拨了过去,直从逐日身边踏过,他的坐骑十分神勇,看样子是常打马球,懂得撒起后蹄扬起尘土堵后方的路。而逐日却并不是寻常嬉戏的马匹,刚下战场,一身戾气,岂能容得被人挡路,仰起前蹄就踢在那马后腿上。塞提险些滚了下去,所幸抓紧了缰绳,却是把球丢了。百里霂眼见那球在混乱中弹了起来,连腰也不弯,凌空一抽,便见马球划出一道弧线直射入球门,登时四处又是一片叫好。这场赛事的彩头是一色的珊瑚笔架,百里霂对这书房之物自然是兴致缺缺,转手便扔给了那头发蓬乱的少年,却见那少年也是一脸苦相,低声咕哝着:“我家连笔都少见,要这笔架做什么。”皇帝耳力倒是极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笑了出来,指着少年道:“你啊,就是不爱舞文弄墨,罢了,每人再赏一副宫制的马鞍吧。”少年大喜,忙同其他人跪下谢恩。百里霂方才就看出他的蛮勇,只觉得十分有眼缘,寻思着找个机会把他从禁军中调入自己麾下也不错。便走向上座的皇帝,低声问道:“不知这个小武士,是谁家的孩子?”皇帝一怔,连笑都顿住了,诧异地看着他:“爱卿不认识他?”百里霂也愣了,暗道:我在边疆十几年,不认识个孩子很奇怪么?皇帝见他露出茫然的神色,忍不住大笑出声:“你竟不认得他,他是骁骑中郎将的独子百里陵啊。”百里霂听了这话,背脊一僵,转头再看那少年,却见少年也正躲在一旁偷瞟他,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在琢磨什么,便径直招手让他过来:“你爹是百里霆?”少年似乎早料到他要问这个,点头:“嗯。”百里霂摸了摸下巴:“那你该叫我什么?”“大将军……”少年仔细窥探着他的神色,小声叫了一句,“叔父。”长阶外,喧嚣声散了之后,清芷苑的配殿内倒是空旷寂静得很。皇帝早早屏去了宫人左右,托着一只镂花玉瓷盏沉默了片刻,才稍稍啜了一口,抬起眼睛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将军不尝尝么,今年锦州贡来的新茶。”百里霂敲了敲茶盏微微笑道:“臣并不懂品茶。”“将军可知朕独留下你,所为何事?”百里霂摇头:“臣不知。”“将军在建墨的这几个月,过得如何?”“闲散在家,倒是落得清静。”皇帝听这一句,脸上泛出些笑意,目光淡淡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又落到桌案上:“这几日伽摩国使臣来朝,不知将军可察觉出什么?”“臣一直不曾与番邦使臣打过交道,”百里霂偏了偏头,“不过方才从马球赛上来看,这帮人似乎有些放肆了。”“不错。”皇帝慢慢收起了闲适的模样,眼中凛冽的光芒乍现,“如今西域诸国之中,国力以伽摩最强,讫诃罗耶次之,这两国比邻而居,不容小视啊。”百里霂自然咂摸出他话里的意思,略一沉吟:“西域诸国这些年与大炎一向交好,虽然偶有动作,不过在征伐北凉等大事上还是于我们有益。至于伽摩国这样的傲慢风气,皇上不妨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他话音落后,周遭沉默了片刻,方传来几声动静,却是皇帝走下了座来:“爱卿以为朕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不过被使臣几句话所激怒,就急于报复么?”百里霂也站了起来,迎面望着他,静静地等着下文。“将军还记得么,朕初登大宝之时,泸晏王领兵直入皇城在宫阶上堵杀臣工,胁迫于朕,那样的大辱朕尚且能忍,眼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臣自然记得,皇上那时虽然年少,却是胸有宏图,忍辱三年斩杀泸晏王,这份气魄,百里霂也是十分地敬重,”他说到这,话锋一转,“却是不知如今外患将息,太平盛世之时,皇上怎又起了动兵的念头。”“朕,说了要动兵么?”皇帝一双瞳仁有些危险地望着他,口气里听不出善恶,过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将军果然是知我之人。”百里霂却是始终不动声色,仍旧站在那里。皇帝收回目光,轻声笑了笑:“将军久经沙场,精通军事,今日朕有几个问题想求教一二。”“皇上请讲。”“如今天下,步车骑兵,何为最强?”“说来各有所长,精于排兵布阵便可互相遏制,不过,”百里霂谈到兵事,稍稍有了神采,答道,“其余兵种自然无法同骑兵相提并论。”“骑兵?”皇帝微微挑起眉毛看他。“不错,皇上难道没听说过,‘得骑兵者得天下’。”皇帝笑了笑,接着问道:“那组建骑兵最重要的是什么?”百里霂想了想,答道:“马。”他顿了顿,解释道,“士卒可以挑选训练,但若是马匹孱弱,则无法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朕再问将军,这天下哪里的马最好?”百里霂笑了笑:“各处的马自有长处,西南边的马矮小而擅于负重,河下马高大而耐力不足……”“北凉呢?素闻北凉骑兵雄壮,想必马种也好。”皇帝忽然打断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北凉马的体格甚至不如河下马,只是十分耐寒,不挑草料,而且性子勇猛,不易受惊,所以适合做战马。”皇帝眯起眼睛,低声问道:“那……最好的战马应该是哪里的马?”百里霂抬了抬眉毛:“自然是西域伽摩的骏马,日行千里不知疲倦,体格高壮,无与伦比。”“不错,方才马球赛上,朕也能看出两方马匹的差距。”皇帝说到这,又道,“除了马匹,军备中还有什么最为重要?”不等答话,皇帝自己接着说道:“朕想,大约是护甲剑戟之类吧。”百里霂点了点头。“那剑戟的质地,自然是精钢为佳,”皇帝说得顺畅,显然是思虑已久,“我国中军备以生铁为多,钢甲虽有,却是重厚,竟比不上偏夷之地护甲轻薄坚韧。”“皇上说的是西域诸国的冶钢之术?”皇帝似乎是笑了一声,却是冷冷的:“朕瞧那些马球手的护具竟都是精钢所制,随意冲撞间便将朕的禁军撞伤,自己却毫发无损。今日若不是将军上场,这场球赛朕不免要损些颜面。”百里霂琢磨着他话里的深意,却听他接着说道。“但将军虽神勇,大炎也只有将军一人,大炎国土虽广,马匹众多,却找不出第二匹逐日。可是伽摩国中,如是的骏马千匹,钢甲利剑不计其数。”皇帝重重地坐回位子上,颇有些唏嘘,“伽摩国虽然表面顺服,骨子里却是傲慢反逆,朕以千金向其购马,他竟不肯,显然是不把大炎放在眼里……”“陛下,”百里霂忽而朗声打断,“伽摩虽有骏马,有冶钢之术,却是地处偏远,人口稀薄,国中子民甚至不足我大炎百姓一成之数,无论如何也难成大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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