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他本估摸就算他领了此功,赵子熙也只会忍气吞声,却不想今日对方却如此强硬。想起先前史阁老在密信中的嘱托,何都知心一横,一拍案几,身后之人闻声拔出兵器,“赵大人既如此一意孤行,本将也只好代天讨逆。”司马等人噤若寒蝉,吓出一身冷汗,赵子熙却依旧无动于衷,静静地看着何都知,仿佛面前是个跳梁小丑。“何都知,”苏景明开腔了,“我倒是不明白了,本官这个正儿八经的钦差坐在这,怎么还有别人能代天讨逆?敢问都知你代的是哪门子的天?”何都知像是才留意到他似的,倒是笑得亲和,“哟,这不是师弟么?怎么,小苏公子不在京中待着,跑到烟瘴之地凑什么热闹?”史阁老与苏太傅向来不和,世人皆知,故而即使他二人都算是史阁老的亲传弟子,何都知也未给苏景明留半分面子。赵子熙懒得再与他纠缠,拍了拍惊堂木,“来人,将叛逆罗余鬼国带上堂来!”可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前去拿人的衙役却久久未归,司马内心颇有不安,便悄悄从侧门溜出去看一眼,结果却被吓得肝胆俱裂——牢房内空空荡荡,被差遣去的衙役横七竖八到了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大人,不好了!”司马踉踉跄跄地跑回来,却见何文斌已然离去,赵子熙正靠着凭几小憩,苏景明在一旁饮茶。赵子熙看他眼,“且看着吧。”苏景明皱眉,“你说这何文斌如此胡来,阁老也就纵着他?”“呵,”赵子熙冷笑,“如今吏治到了何等程度你又不是不知,史阁老出身寒门,故而对这些阿堵物极其看重,遍布九州的门生各个都是他的税吏,将那些民脂民膏充入他的私囊。”苏景明默然不语,缓缓道:“史党如此,王苏亦然,民生多艰。”赵子熙转头看他一眼,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苏景明从来只顾着自己,何时也悲天悯人起来。许是看透他心中所想,苏景明自嘲一笑,“今来古往,物是人非,我又如何能不变呢?”第12章 苏景明仍在黔中道逗留,在此时期,史阁老派人给他送了三封密信,他均置之不理。何文斌竟然直接向朝廷奏领军功,说罗余鬼国、阿贾均被他率军诛杀;苏景明作为监军,自然也明旨上奏朝廷,说明事情始末;赵子熙则按兵不动,毫无动作。“公子,恐怕你的奏章被阁老扣下了。”疏棂忧心忡忡,“这般得罪阁老,真的好么?”接近年关,黔中道虽不如洛京寒冷,却阴冷潮湿,苏景明披着件通体雪白的狐裘躲在厢房里,默默挑着炉中之香,“我既来了,便已想到今日。”“为何阁老一定要帮着何都知?”“何止何文斌,就是卜成祥不也是他的人?”苏景明若有所思,“我猜测黔中道的水怕是比预想还深,毕竟若是仅要些贿银,阁老不至于如此撕破面皮。王丞相那边有消息么?”疏棂摇头,“打听不到。”“那么多州府,赵子熙独独要来黔中道,趟进这滩浑水里……”苏景明冷笑,“他倒是真的为了功名富贵,连命都不要了。”疏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公子明明仍惦念赵大人,更为了他身陷险地……此番为何不与他分说清楚?”“谁说我是为了他?”苏景明杏眼一横,疏棂吓得不敢多言,“再何况,人家当年明明白白地说了,大丈夫立于世,当立德立功立言,他要做伊尹管仲,哪里肯抛却一切,跟着我浪荡山水?”疏棂虽是个忠仆,可在赵子熙之事上,总还是忍不住想说句公道话 ,“人各有志,这些强求不得。可奴才虽然没读过几日书,却也知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赵大人为了您挡箭档刀毫不犹豫,可见他虽与公子志不同道不合,但一颗心却是真的。”苏景明阖了阖眼,莫名想起院中那棵半死不活的青山贯雪,“不与你废话,吩咐你件事。”疏棂虽不知缘故,也只好默默遵命跑到院中,将那花小心翼翼地移出,预备再过几日带回洛京。苏景明看着他劳作,不由得想起年少轻狂时,春风得意、马蹄迅疾,探花郎用了半日横穿洛京,摘下大报恩寺先帝手植的青山贯雪,大费周章惹出许多风波,最终竟也没将这倾城名花献给皇帝,反而插在了某生的案头。皇帝当时说了什么,他如今一概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人展颜一笑,冰雪消融。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疏棂尽管自小陪着他,可很多事却连他也并不知晓,比如当年提出私定终身的,并非看来离经叛道的自己,而是谨言慎行的赵子熙;再比如他们分开时,也并未明言一拍两散、一刀两断、一了百了云云,只不过那日苏维将他关在祠堂,他姨娘容颜憔悴地跪着求他。“姨娘要强了一辈子,不求有朝一日能够扶正,只盼着你能出息,我在家里能有些体面。再过些年你能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甚至是宗女、公主,姨娘便跟着你另立门户,含饴弄孙享些清福。可你为何这么糊涂!”苏景明好声好气,“我不用娶那些公主宗女,也可以带姨娘自立门户,让你安享晚年。”“糊涂!”他姨娘突然抬头,眼中寒光犹如利刃一般戳在苏景明身上,“你要去娈童狎妓,我都不管你,但你不能当真不能上心!你这般的才学品貌,又是探花出身,再加上你祖父父亲宠爱,虽是庶出尚主也并非难事。王贵妃的女儿、四皇子的同胞姊刚及笄,这是你也是我难得的机会就!有了贵妃与王氏的助力,你定能扶摇直上,将苏景和踩在脚下!至于那赵子熙,不过一个颍川破落户,也来带坏我的孩儿!”她方才啜泣了大半天,妆容已经花了,眼神阴毒,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狰狞。苏景明扭过头,不再看她,“我对将苏景和踩在脚下没什么兴致,哪怕是苏维的爵位我也不屑一顾。此生我只想有寸土容身,有一人相伴,如此足矣。”姨娘显然已渐渐失了耐心,“回头我便将身边的红袖给了你,知道女人的妙处,自然你也不会纠结于那个破落户。也不知那赵子熙有什么狐媚功夫,让你连功名志向都不要了……”她说的越来越不堪入耳,苏景明正是年少意气,当即起身怒道:“姨娘慎言,颍川赵氏虽大不如前,好歹也是数百年的望族,我与他更是情投意合,绝无半分亵玩之意,姨娘还是不要诋毁他的好。”心中也是动了真气,苏景明又加了句,“他是破落户,我也不过是渔女之子,倒是门当户对。”话音未落,便是“啪”的一声,苏景明愣愣地看着姨娘,只见她面上一阵抽搐,随即犹如疯了一般扑上来,死死勒住苏景明的咽喉,“难得有了功名,你却自毁长城,我生你下来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生你下来做什么,不就是要她王四娘和她的贱种苏景和不得翻身,眼看就快成了,你却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纰漏,我掐死你这个小畜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