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日我来时,你案上笔洗下便有张字条,我并未看过。”说着陈忓又继续埋头抄他的公文了。秦佩蹙眉走至案边,果然笔洗下有张极粗糙,恍若羊皮一般的纸条,上面字迹歪七扭八,写的正是——明日子时,慈恩寺。秦佩将纸条收好,神色如常地坐下。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方,上次他谨慎小心,乃是丽竞门的暗卫易容而去,可如今他倒是想会会这些人。毕竟他有把握,不论他们是谁,他们绝不会、也决不能杀他。宵禁一过,秦佩便独自坐在慈恩寺后山最偏僻的禅房之外,手中茶水凉了一杯再换一杯,可苦了端茶递水的小沙弥。恨狐此刻正在马车里昏睡得人事不省,秦佩本想带着他,可这些突厥人若是见了恨狐,怕会适得其反。“我等来迟,让秦大人久候了。”来人操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秦佩心中暗道,若是秦泱也如他们一般资质,别说高中状元,恐怕连私塾都是进不去。秦佩并未起身,只漠然点头:“数次相邀却藏头露尾,不知诸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方才开口的那男子倒并不似一般异族般高鼻深目,也不过比寻常汉人轮廓深些,肤色白些,今日穿着汉人服色,乍一看与一般汉人无异。“还是先向少主行礼罢。”秦佩微微阖眼,僵着身子受了这一礼,随即开口道:“孟舜、夏侯经是你们杀的?”见几人面面相觑,他干脆点了领头那人起身回话:“你姓甚名谁?”“臣贱名契苾咄罗,原为契苾部酋长。”契苾部向来依附左贤王部,秦佩不由得多看他两眼,而契苾咄罗等人亦在端详秦佩,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少主毕竟在中原生长,已然看不见半分突厥男儿驰骋苍莽、强弓射雕的豪气,身形也不似突厥人般孔武壮硕,反而如汉人般清秀颀长,面容甚至还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雅致秀丽。“契苾,你还未回答我方才所问。”契苾咄罗躬身道:“回少主的话,臣等虽有报仇雪恨之心,可绝不会滥杀无辜,请少主明察。”“踏马案、采女案是你们做的?”秦佩低头看手中杯盏。契苾咄罗并未答话,算是默认。少主与天、朝太子关系匪浅,此事首领早有交待,一席人都在心中忐忑,若是少主问起下毒一事怪责下来,又该如何应对,若是少主开口索要解药,他们又该如何收场?“你们在此另有首领,我心中清楚,”秦佩冷声道,“我更清楚的是,不管你们出于何种考量想要寻我,最终也不会以我之命是从,我也便不自作多情了。”“少主!”见他冷言冷语、漠不关心,几人均是一急。契苾咄罗更是慌乱道:“少主,你须明白,我们虽行事谨慎,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大突厥汗国。或许有些事情,少主一时半会可能无法接受,可时日已久少主自会明白,我们可向腾格里起誓,对少主绝无二心!”腾格里……秦佩蹙眉,似乎是突厥部的天神。“也罢,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有一点,不管如何,天、朝太子对我有恩,你们万不可害了他的性命。”秦佩顿了顿又道,“你们在长安另有要务,我无意干涉。这段时间我也有些私事未了,待到大局已定,我再与你们一道回金帐。”“少主英明!”契苾咄罗等人虽是疑惑,可见他神态平静,不似作伪,便也暂且安下心来,决心全力寻找那铁盒子。秦佩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另外,我要你们为我查一件事,除了尔等,另有一伙突厥人在长安,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来长安又想做什么,是否要对我们不利,你们可都给我查清楚了。”“是,少主!”契苾咄罗等人远去,秦佩才瘫坐在石凳上,面色惨白。细雨经日不休,凉意刺骨,生生淋了半晌,秦佩猛然觉得再压制不住胸中郁气,干脆放声狂歌:“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楚歌悲凉,心中更是凄怆,秦佩木然起身,踱至山门出才见陈忓肃立其外,面色与自己一般灰败。“秦兄……”秦佩一见他便知早上他定然也见了他字条,放心不下才尾随而来。“他们可发现了你的踪迹?”秦佩目不斜视,淡淡道。陈忓摇头:“你可会对圣上、殿下还有我天启朝不利?”秦佩冷笑:“我说了你便会信?那我告诉你,我不会。”陈忓却只是凝视他,最终轻声道,“我信。”作者有话要说:秦佩就读石鼓书院 就在楚地 所以对楚辞也应是有偏爱的第85章 夜灯仍对碧琉璃回到车里的时候,除去恨狐,竟然喻老也在。秦佩对他们点头,疲惫不堪地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你……”喻老铁青着脸,命马车前行,在秦佩身侧坐下,“你当真仗着殿下宠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何必把东宫牵扯进去,何况此事是我个人私事,就算是殿下在此,怕也无权置喙吧?”喻老阴郁道:“这可未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子对君上,哪里还有什么私密不成?”“不去找你的解药,反而浪费时间在我这般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身上,丽竞门当真好手段好本事。”喻老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恨狐一眼,“办事不力,回头自己去领鞭。”秦佩刚想为他求情辩解,就听喻老道,“竟被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无用文官放倒,简直是我丽竞门之耻。”秦佩懒得和他计较,闭上嘴。车缓缓而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缓缓停下。秦佩下车,发现是裴行止的茅庐也并不感十分意外。“以环贤弟,许久不见,愚兄好生挂牵。”裴行止笑吟吟地迎出来,仿佛并未看见喻老与秦佩间的暗潮涌动一般。已近子时,竹簧影动,风雨呼啸,裴行止的茅庐看上去竟有几分鬼魅。“殿下今日未来罢?”裴行止摇头:“不曾,今日所谈之事,万不可让殿下知晓。”喻老讽刺道:“殿下身边的近臣一个比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们瞒着他的事情难道还少么?”裴行止反唇相讥:“是啊,若是忠臣良子都如你一般,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去邀功上报,不分轻重缓急地让殿下烦心,我看也不用雍王动手,咱们自己人就能将殿下的身子拖垮了。”“行了,无事说这些晦气的话作甚!”秦佩蹙眉喝道,说罢也不管他二人,径自进了茅庐,找了个凭几靠着坐了。两人互瞪一眼跟着进去,秦佩看向喻老,“殿下道靖西王为他找到了药方,还说连药材都集齐了,他可是骗我的?”喻老沉默不语,秦佩想起先前与纳锦交涉情景,缓缓道,“也罢,殿下定是让你缄口不言,我也不让你为难,我问你话,你只点头或是摇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