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符冷哼一声,周琦笑道:“多谢钱大人提点,待王爷收拾停当,我等自会进宫觐见。”送走了钱司空,轩辕符看周琦:“你不会当真打算回周府住吧?”周琦似笑非笑:“除夕佳节自然要和家人团聚,不然我回洛京做什么”轩辕符叹气:“照你如此说,难道本王要进宫住不成?”“我想,若是王爷愿意,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灿烂金舆侧,玲珑玉殿隈。昆池明月满,合浦夜光回。帝王家的家宴自然富贵非凡,不过此番却很有些奇怪。毋庸置疑,轩辕昭旻坐北朝南,位次最尊,在他左下首依次坐着轩辕符、顾秉,右下首却是周玦周琦兄弟。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坐着寥寥五人,既无丝竹管弦助兴,又无美人歌舞相伴,只默不作声地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轩辕昭旻发话了:“安义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太监宫女鱼贯而出,轩辕笑眯眯道:“这里都是自家人,就无需多礼了。”他话音刚落,周玦便拉着周琦絮絮叨叨,介绍桌上菜品。“今日的菜都是勉之定的,所以多为金陵菜。你看这,水八鲜、旱八鲜、早春四野,哪里是那蛮夷之地能找到的?快多吃些。”“你看这枣集酒,是先前北征的时候从临淄王那里敲来的,一共就要了五坛,你若是喜欢,回头把宫里的也给你带回去。”他们这里兄弟情深热火朝天,轩辕符与顾秉那里却是相见两生厌。顾秉只顾低头吃菜,轩辕符却一直注意着对面动静。轩辕托腮看着,只觉得这情形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轩辕符问道:“陛下有何喜事?今日如此开怀。”“亲人相聚,故友重逢,乃是人生之大幸事,难道不值得鼓舞欢忻么?”轩辕符点头:“确实,能再睹陛下龙颜,臣也是不胜欣喜。”他们还在寒暄,顾秉却斟满了酒起身,绕过轩辕符向着周琦他们走去。他们二人洛京相识的时候,都不过弱冠少年,凉州一别至今,也约莫有十二个年头。其间世事纷扰,两人都是各自蹉跎,各自跌宕,却又依然互相挂念,如今再见,数年心事凡凡总总,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顾秉端详他,眼圈已经红了。周琦笑笑,与他碰杯:“良辰美景,何必如此感伤?”顾秉低头,叹道:“虽不明其中关节,但你既选择留在陇右,我也无话可说。只愿你多多保重,若是不如意,不要再一个人逞强,随时记得回来。”自己与轩辕符的事情,顾秉知道多少,周琦心中一直存疑,如今见他试探,知他心中应该有数,不由得颇有点不自在:“勉之……”顾秉回头看轩辕符一眼,神色冷峻:“听说他近来对你不错,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他。”轩辕符注意到他的注视,两人对看一眼,眼中均是飞雪连天。周琦有些头痛,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还在吃斋修道么?你身子素来弱,吏事又繁多,还是要好生进补。”顾秉抑下煞气,温和道:“倒也不是刻意为之,不过这些年早已习惯罢了。”两人低声慢语,细说别来情景,不知不觉月已中天,却仍有些意犹未尽。轩辕笑道:“勉之,来日方长,王叔与周琦一路劳顿,该让他们好生歇息。”顾秉愣了愣:“是臣得意忘形,考虑不周了。”他转头看周琦,“明日一下朝,若无紧要事情,我便去周府找你。”轩辕符听闻周琦要回府,脸色霎时便冷了下来,但也未说什么。周琦跟着周玦步出大殿,忽而回头对他笑道:“王爷愣着做什么,不回府休息么?”他笑意粲然,华光四射,硬是把整个洛京的灯火都压了下去。轩辕符勾起唇角,高声应道:“等我。”第二十二章 番外二周府比轩辕符想象中要大上许多,一亭一阁俱是雕栏玉砌,庭院里遍植芳草碧树,水榭高台旁烟笼寒水,精妙纤巧比起大内都不见得逊色。轩辕符感慨之余瞥了眼周琦神色,竟无半点惊异,不由问道:“凤仪,姑苏的周府也是这般形状么?”周琦淡然道:“恩,这园子二哥大抵是照着家里修的,不过人臣之道,在天子脚下总要收敛,所以只约莫姑苏故园一半大小。”轩辕符哼了一声,只顾低头走路,不再开口。清秀可爱的童子在一处水榭外顿住脚步,行礼道:“三公子,这便是大人为您准备的院子。大人说了,日后但凡三公子回府,便下榻于此。”水榭并不大,但却三面环水、占尽地利,上有一牌匾,飒沓章草枯瘦飘零。“流光榭。”轩辕符正准备与周琦一道进门,就听那小童又道:“王爷是府中贵客,我家大人不敢怠慢,特意为王爷准备了居处,还请王爷随我来。”“周琦!”轩辕符半是无奈半是忿恨地喝道。周琦一只脚已经踏入房内,回头看轩辕符:“王爷雄踞西北三十余年,难道一个小小的童子就让王爷手足无措了?还请王爷莫要让天下人耻笑啊。”他神色促狭,足下却毫不犹豫。若是强跟着周琦进去,毕竟是在他人府邸作客,不仅不合礼数,恐怕还会落人口实。可若是跟着那童子,岂不是遂了周玦的意?轩辕符沉吟半晌,笑道:“还请小童带路了。”周琦打开轩窗,看他伟岸背影,嘴角含笑。素弦到底是在陇右呆过许多年,见此情景不禁问道:“少爷,王爷会这么善罢甘休么?”周琦轻摇纨扇:“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你且退下罢,若要你来,我会唤你。”素弦皱皱眉头,但也不好说什么,径自告退了。周琦缓缓坐回榻上,看着窗外一片月色。隆冬时节,塘里尽是枯荷败叶,也无蛙鸣蝉声,如水月光将小院映照得愈发清冷空寂。洛京不比江南,天寒地冻,又久未闭门窗,室内早已有几分寒意。周琦闭目,眼角眉梢慢慢生动起来。月上中天,水榭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靠近,只在回廊边长身而立。周琦托腮看他,招呼道:“足下何人?”那人却不搭腔,静默了片刻突然开腔。“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曲调委婉,正是金陵某朝亡国之君所填小词,大意便是讲他如何在花好月圆之夜与情人私会,又如何缱绻欢爱。菩萨蛮的曲调倒是丝毫未错,看得出来人极通音律,不过……晓风残月之下,关西大汉到底还是把柔美小调唱出了铁甲金戈的铿锵之声。“我倒是不知,”周琦倚窗看他,“王爷何时染上了伶人戏子的习气,今夜又是要找哪家小姐公子私会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