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桑,你父亲昨日死在府中了。”被架回牢房扔在地上,我仍然如同在噩梦当中。父亲身体一直很好,为什么突然去世?难不成我真是像那些神算子说的是个扫把星?父亲个性虽然沉默寡言,但却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这一点我心里清清楚楚。小时候他常常劝我多些圣贤书,给我讲很多当时还听不懂的道理。经商多年,不管朋友还是外人有麻烦都竭力相助。这样的父亲却……如今我身陷囹圄,家中丧事都不知能靠何人料理。我的头胀热难耐,这种时候怎么能发烧呢,我眼睛被泪水模糊,甚至不知自己是否清醒着。然而,与此同时,一些事情却又如同梦境慢慢浮现出来。父亲曾叫我速归,父亲把木子李带回了家,他和木子李……很多年前那一幕又闯入我的脑海。那不是父亲的作风。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收留木子李?我本写信问询,然而那信不会再有回音了。木子李,我必须见到木子李。木子李……我的意识又混沌起来。好冷。好冷。我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睡吧,就这样睡下去,忘掉痛苦的一切。“柳扶桑!”谁再叫我?为什么不让我好好睡一觉?“柳扶桑!快醒醒!”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越来越清晰。我终于勉强睁开双眼,一个男人正抱着我叫喊。“耶律……”我含糊的说。“你醒了!”耶律直古惊喜的叫道,“我来救你的,快跟我走!”救我么?我突然想笑,却是一股鲜血涌上喉咙,我急忙捂住嘴。耶律直古慌忙扶住我,却被我竭力挣开。“扶桑?”他惊叫道。“你想劫狱,然后让我永远背负卖国的罪名,保全那个真正的奸细?聪明聪明,二皇子!”我也不擦拭嘴角的血迹,笑着说道。“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和我走,我再解释给你听!”耶律焦急的看了一眼过道,确认未有人来。“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我想推开他。“你……只好这样做了!”耶律扯下我破烂衣衫的几条碎布,把我的手脚捆住,嘴巴堵上。他一把将我扛起,快步奔出去。耶律直古左拐右拐走进一条狭窄幽暗的通道。我从不知道地牢里还有这样的通道,他是如何得知?耶律直古沿着通道一直跑,终于尽头有了一丝光亮。他把我抱到光亮下。我向上看去,头顶有一小片星空。已经是深夜了么,我心里想。“把绳子扔下来!”耶律直古对上面喊道。很快便有绳子一端放下来,耶律直古把绳子绕在我身上绑好,令上面的人拉上去。然后自己也拉着绳子爬了上去。被放到地上之时,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废弃宅子的枯井。井边站着四个穿着太监衣服的男人,旁边放了一口棺材。“柳扶桑,你一会千万不要出声,”耶律直古蹲下来对我说,“你还不想死,对吧?”我被堵住了嘴简直要憋死了,别说出声,连喘气都费劲。于是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耶律直古自己也换上了一件太监的衣服,似乎还往脸上贴了些什么,那样子我几乎辨别不出来了。耶律直古把我放进了棺材里,合上盖子。随后我听到了让我面如死灰的叮叮咣咣砸钉子的声音。我感到棺材被人抬起了。万籁俱寂,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死尸。终于一阵轻摇,棺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守城官兵的声音。“干什么的?”“宫里一宫女死了,出城埋人。”耶律直古的声音。“城门关了,明早再去。”“军爷,”耶律直古压低了声音,“这宫里面死的不明不白的冤鬼多了,不趁夜送出,怕宫里面也难堪……”“有令牌和文书吗?”“有有。”耶律在掏东西的声音。“文书没盖印?”“这东西不好盖印,到时查出来是从哪个宫里出的这档子事,对主子不好。”守城官兵犹疑起来。“打开棺材,给我看看。”官兵最后说。“军爷,这都钉死了……”“撬开。不是我为难你,现在这北边乱着呢,宫里又是刺客有时密信什么的,要出了漏子,我几个脑袋也不够砍!你们几个去给撬开!”几个官兵走过来的声音,棺材盖一阵响声。完蛋了么,我心惊肉跳,耶律直古,你打算怎么办?我脸色苍白的等待着,却看不到外面的耶律直古暗暗握住袖中短剑的手。千钧一发之时,官兵撬钉子的声音却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声。“你们在做什么?”那声音说。“回林大人,他们宫里出来的,这深夜要出城,我们想开棺验验。”守城官兵回答。“宫里的?”林清平惊讶的叫,声音一贯的柔和,语调却夸张的很,“哎呀,我傍晚入宫,正碰见宫中死了个宫女,听说是出痘死的?不得了,这病染上可要命的。真是的,独自漫步月夜下的情致都被破坏了!等会儿!等我走远了你们再开棺!啊,满脸是疤,鼻子塌陷,浑身流脓,我可绝对不要变成那样……”林清平的声音渐渐远去。一阵沉默。“军爷……”耶律直古的声音。“得啦得啦,快走快走!爷也真够背的……”官兵气哼哼的嚷道。于是棺材又被抬起,一行人在深深的夜色中出了城。番外二 弦音(上)夏末秋初,江南夜晚。沿着淮水两岸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整条河如同一条蜿蜒的金龙。当时的皇上是启仁帝。启仁穷兵黩武,与北方战争不断,与南边诸国也剑拔弩张。各地流民四散,哀鸿遍野。而这皇上又是个刚愎自用心胸狭隘的主,自从谏言的老臣被他推出去腰斩了之后,朝廷便万马齐喑,犹如一潭死水。与死气沉沉的朝廷和兵荒马乱的局势相反的是,声色场所的空前繁盛。地处江南,本是鱼米之乡;朝廷的政策又宽松;再加上不少对政治绝望的仕宦们放浪形骸的推波助澜,淮水两岸的烟街柳巷便夜夜笙歌了。在这淮水岸边,大大小小的歌坊勾栏近百家。而这其中,有一处名为青衿院的地方。这地方不似别处涂红抹绿,恣意张扬。往往只是青灯一盏,静得如寻常人家。然而精于此道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专营男娼生意的。而且里面的相公们都是才貌双全,若非官宦巨贾迈不过青衿院的门槛。青色的帷帐随风摇曳,熏炉的香烟云雾般弥漫临水的高台。白色的月光荡漾在跪坐屋中的三人身上。小小方桌一盏,一边是两个官宦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文书穿着,另一个像是武将。而对面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少年外面罩着一件浅蓝色兰花叶纹的绸子宽袖长衫,里面白色丝绸的内衬仿佛不经意的露出少许,恰到好处的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少年柔顺的头发被几条玉珠链子松松的系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