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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朝他招了招手。水鬼听话地走了过去。慕白扒拉着水鬼的头发,试图在脑袋上找到伤处,来佐证面前鬼摔坏了脑子。但扒拉了好一阵,慕白也没在水鬼脑袋上发现伤处,他愣愣然喃喃道:“没摔坏脑子啊……”水鬼面瘫着脸,说自己没摔坏脑子,只是记起了生前的事情。他望着面前的少年:“我打小同少爷一块长大,是少爷身边的随从。”“我的名字还是少爷给我起的。”慕白依旧是愣然的神色。水鬼稍稍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小时候是个叫花子,少爷还记得吗?”他自小便无父无母,在长街上靠乞讨度日,最难捱的便是冬日。霜雪覆满长街,年幼的他连一件避寒的冬衣都没有,饥寒交迫,发了高热也只能蜷缩在墙角等死。但菩萨怜悯。他等来他家少爷。他家年幼时的少爷生得圆滚,裹着厚厚的冬衣,手里攥着一把生米,巴巴地跟在冬日里的麻雀身后,想喂麻雀。冬日里的麻雀一蹦一跳蹿到墙角。年幼时的小少爷跟着麻雀跑着,脑袋上的虎头帽摇摇晃晃,身后一群下人跟着小少爷跑着。小少爷见着了墙角里的小孩,同他一般年纪,脸烧得通红,浑身滚烫,瘦得不成人形,蜷缩在墙角喃喃说饿。幼时的小少爷愣了一会,便蹲了下来,将手里喂麻雀的生米要给那小孩吃。身后的下人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哭笑不得喊道:“生的——生的——”“小少爷哟,那是生的,喂不得——”他被慕家的下人带回慕家,又得知是小少爷抱着夫人的腿,眼泪汪汪地缠了又缠,夫人才同意留他在身边。大抵是第一次喂了他生米,他家小少爷从此以后就阿生阿生地叫着他。他同他家少爷同岁,一同长大。少爷读书,他便练武,方便偷溜出去给他家少爷买话本。大抵是习武师傅看出他天赋难得,也不藏私,将所学都交付给他,并问他学武的是为了什么。已经将习武师傅毕生所学学得差不多的阿生面瘫着脸说:“为了带我家少爷出去玩。”慕家看下人众多,巡视起来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他习了武,不仅能带他家少爷偷溜出去,还能赶在天黑之前溜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家少爷也不会被夫人揍得屁股开花。两人经常跟偷鸡摸狗一样偷偷溜出去买话本看杂耍。水鬼将这些说给面前的慕白听,希望面前人能够记起一星半点。慕白却是记不起来,只摇头茫然道:“不记得。”“你是不是记错了?”水鬼面瘫着脸道:“没记错。”“少爷你五岁尿床那年把被单藏在……”小鬼臊得耳根子通红,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马跳起来捂住水鬼的嘴:“我记得我记得……”当年他把被单埋到了地底下。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只有老天爷跟土地公。哦。还有一个阿生。慕白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头发,对水鬼的话信了八九分。他只记得自己生前的些许记忆,阿生看样子却记得不少。慕白带着点紧张问水鬼:“你既然记得那么多,那你记不记得自己死前的执念是什么?”孤魂野鬼完成了生前执念,便能转世投胎。水鬼一顿,摇了摇头:“我只记得跟您生前的事,没能记起死前的执念。”慕白挠了挠脸,心想也是。阿生若是知道自己死前的执念,恐怕这会都完成执念,转世投胎了。他安慰道:“不打紧,我们从前都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如今记起了生前的事,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阿生同他一起蹲在地上,看着他半人半鬼的模样,担忧问道:“少爷如今怎么成了这样?”“是不是那鸟人做的?”慕白咳了咳,将这段时间遭遇的事说从头说给面前人听。他刚说到前些日子自己已经打算对阎鹤负责,还说自己抄了经书向慕家的祖宗赔罪时,水鬼已经快气昏了头。“这如何能使得?!”“少夫人怎么可能会是那种鸟人?!”慕白心虚地想说自己还没说完,就听到气昏了头的水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脚这般大,如何能做少夫人?”看着水鬼暴走一般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气得比恶鬼还要凶上几分:“更何况还是男子!他这是想您同他断袖!”“这种事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慕白挠了挠脸,同他小声道:“我的曾曾曾孙也是断袖。”“阿生,我感觉我好像也有点断袖。”水鬼:“……”他绞尽脑汁道:“当然,断袖也不是不行,像您这样的叫、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更不用提像水鬼这样压根就没读过书的,吭哧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个所以然。水鬼只能憋出一句:“断袖好!”那鸟人干的事叫伤风败俗,自家少爷干的事自然不能叫做伤风败俗。慕白看着走来走去的水鬼似乎在想自家少爷断袖的事,走了一圈绕了回来,同他说:“少爷,那鸟人不行。”“那鸟人诡计多端,将您抓了不说,脚又这样大,肯定不能做您的少夫人。”慕白安慰道:“我同他说了,我有十九个老婆,将他吓跑了。”水鬼:“???”他只不过出去了一个多月,自家少爷怎么多了十九个老婆?慕白摸了摸鼻子,同他道:“就前些日子那些小鬼……我说出来吓唬他罢了。”水鬼松了一口气。十九个少夫人。他还真不一定能伺候过来。夜幕下,一轮弯月掩进云层中。茂密林子中,慕白感觉到自己身子在逐渐变轻盈,原本还剩半边实体的躯壳也渐渐透明起来。没了阎鹤传给他的阴气,原本就不稳定的实体在此刻变回了鬼魂。慕白尝试着飘了几步,除去还有些头重脚轻,跟他做小鬼那会没什么差别。水鬼见他变回来,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卧室床头柜的闹钟准时响起。只响了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便将闹钟摁了下来,似乎怕吵到身旁的人。大床上,阎鹤抬手摁了摁眉心,只觉得意识有些昏沉,仿佛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他以为是卷成蝉蛹的小鬼压得他一晚上没睡好,闭着眼睛伸手往身旁一捞,却捞了个空。阎鹤怔了怔,他睁开眼,看到身旁的空荡荡,只有一床柔软的薄被。那床薄被原先是小鬼盖的。卧室的窗敞开了一个口子,洁白的窗帘随着微凉的晨风晃荡,金色的风铃偶尔碰撞出低低的风铃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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