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侠’吗?”蔡酥红顿了一下:“算是吧。”一个修仙的妖,却向往凡间的侠。也许是因为那些故事中的仙人们去行仗义之事时,总是如此轻易,遥远得如隔云端。而那些故事中的凡人们,为了行自己的道义,宁可拼却性命。……邵四抬头看着天上的雪。他的脸很白,一副精气神不足的萎靡模样。季红萝给他披上一件斗篷,道:“外面冷,你快回去吧。”邵四打了个晃儿,摇摇头:“我醒醒神,然后去爬山。”“你歇歇吧,别强爬了。”季红萝担忧道。邵四说得是他梦中的那座山。那是不伤人的正法,但读书读久了还会消耗人的精气神呢,更何况是反复在悬崖跌落?若只是一天爬一次,这术法绝不至于将他消耗成现在这副样子,就算三次五次,也不至于。但他们现在不缺吃穿,也没什么可做的事,邵四就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梦中爬山去了,一天下来爬了何止五次?“我担心。三姐姐,我最近越来越不安。”邵四道。季红萝攥着手:“可你站都站不稳了,再这样下去,怎么等到二哥回来?”她也担心,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量把这个家撑下去。她不能让二哥回来的时候,见到家里少了哪一个。“二哥还能回来吗?”邵四低声问道。季红萝的脸白了,但她没有喝止邵四。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二哥离开快一年了,到现在一点信儿都没有。越往后,她就想得越频繁。像他们这类人,是没有资格矫情什么话吉不吉利的。他们只有时时刻刻都做好了对最坏情况的打算,才能活的稳当点儿。“如果……如果二哥真的不在了,我只有有了修为,才能养活得了这个家。”邵四低声道。“那也轮不到你现在就拼命。”季红萝紧紧抿着嘴,嘴唇白得像像雪一样,“大姐姐可以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先是大姐姐,之后是二哥。”她转头看着外面的雪,“我行三。”……“我想活。”朗擎云抵着剑尖,嘴唇颤抖。蔡酥红留给他的秘境快要破了,秘境外的修士已经能够看见里面的情况。他们惊异地看着这个持有血锈刀的修士,不明白他为什么拼命逃走后反而要选择自尽。朗擎云看着天上的雪,眼里落下一滴泪。梨花落落如雪,碧草细细如茵……他的手没有抖,剑尖的杀意已割破了他的衣衫。……檐下燕儿相绕,侬归廊下笑。温暖浩大的水流,在他识海中冲开了每一片寒冰。道种急迫地在他识海中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它好像已不打算再伪装成那副高邈淡漠的样子了。它以它那高若苍天的道来诱惑他,以他们本为共生共成来劝服他,以他的死亡来恐吓他。它说它的道并没有让他去死,他想活,当然可以活,而且可以一直活下去、活得很好。它说他在自行绝路。他会死,死得无人知晓,他在意的都会消散,他会被遗忘,没有人知道他忍受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做。它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朗擎云,此时却要做出一个如此愚蠢的决定。剑尖抵开血花。“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修道,还是道修人。”“我只知道,我做不成苍天,只能做朗擎云。”喀。……生死关头,万般滋味长。喜怒哀乐,心如走马灯。风吹雨打花开落,月照星稀水枯盈。朗擎云闭上眼。他只是一个渺小的人,怀着一个渺小的愿。人力有穷,平生有负。当去矣,勿回头。他握着那一截粗糙的血锈,将之抵入心脏。锋利无匹的剑意穿透他的胸膛。但竟没有疼,也没有杀意。朗擎云睁开眼。秘境已经破了。守在外面的四个修士同样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血锈刀已将朗擎云穿胸而过。但它的剑柄上,还握着一只手,将剑拔出他的胸膛,没有留下一丝伤。朗擎云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双兄?”他看到了一双带笑的眼。那双通明干净的眼,如此熟悉。他曾在梦中见到这双眼无数次,从年轻到年老,洒脱的、落拓的、轻快的、疲惫的……“假如有一天,你再次听到了它的消息……”“那我一定拼尽一切找到它!”风吹雨打花开落,月照星稀水枯盈。阡陌风尘无往事,一世相逢两不惊。“一个人不能同时走在两条道上。”双文律含笑道,“你已找到自己的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