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他像以前的每次一样,乖顺又温柔的喊他“先生”。然而怀里的人说:“戎先生,还在下棋。”就是这一声“戎先生”,将汹涌的念头瞬间打得七零八落,窗口清凉的微风吹了进来,没有小苍兰的味道,也没有江寄厘。江寄厘已经死了。他说:“叫我先生,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方闵叫了,但是不对。他又说:“吻我。”方闵贴了上来,也不对,味道不对。他忽然无名的烦躁,掐住了方闵的脖子将他扔了下去。他说:“去洗澡。”去沾上一样的味道,沾上他熟悉的喜欢的味道。方闵走后,戎缜点了根烟,而后在棋室坐了很久很久。他仍然觉得,不过就是习惯了而已。昏暗的房间中,洗得干干净净的方闵蜷缩在被子里,有些紧张又羞涩的喊了声:“先生。”小苍兰的味道慢慢缠上鼻息,他终于满意了,却无法控制的有些恍惚。有一瞬间戎缜甚至分不清从前现在,他好像看到了刚来戎家时的江寄厘,刚过二十岁,像一棵郁郁葱葱挺拔又漂亮的小白杨,满是蓬勃的少年气。他很容易害羞,每次都是这样缩在被窝里,眨着晶亮的眼睛细声细气喊他“先生”,那时的戎缜二十八,刚揽戎家大权没多久,也正是意气风发人人敬怕的时候,戎缜心情极好,抚着他滑嫩的侧脸,在他唇间轻吻,低声叫他“厘厘”。他只是想着,却不知不觉叫出了声。直到听到一声全然陌生的话才惊醒过来,“戎先生,我是方闵。”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要撕开一样,戎缜恨极了这种感受。而这种感受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淡,反而越来越有存在感,他似乎被那个他曾经从来都不屑一顾的玩具牵制住了,这是戎缜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牵制他,死去的人更不能。于是戎缜更加难测阴沉。他无数次对自己强调“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玩具”,可谁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个玩具可能没死,甚至还胆大妄为的骗了他。戎缜彻底发了疯,那些埋在心底隐了许久的复杂情绪全部转化为了暴怒的宣泄,他砸了手边所有可以砸的东西。从来没有人骗过他。整个淮城都被掀了个底朝天,戎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抓回来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跑不出这个大宅。可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那就是法医验尸的那个时间段,也是戎缜毫不在意的那个时间段,就这一个小时,足够有心人毁掉所有可以追寻的踪迹,制造出一起完美的假死案件。就这一点,让江寄厘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关于江寄厘的任何消息,即便他在淮城只手遮天,即便程严已经发现了那份死亡鉴定报告有问题。但没用。江寄厘就是消失了,完完全全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大宅也从未如此消沉。方家小少爷方闵又被扔回了方家,据说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神志不清,方荣山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差点当场给戎家的人跪下。因为他听说方闵触了戎缜的逆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的道歉,哭得泪流满面丑态百出,而负责把方闵送回来的人什么都没说,全都表情复杂,他们知道方闵为什么触怒了先生。方闵在训斥林齐的时候说:“江寄厘活着死了都阴魂不散,能不能不要把他的东西放到我这里来。”那夜方闵惊恐的叫声响彻整个大宅。戎缜暴怒的像是个啖肉饮血的修罗恶鬼,然而在方闵哭着喊“先生,您饶了我吧”的时候,戎缜又轻抚着他的眉眼,像是在透过他看谁一样,嗓音低沉又缱绻:“为什么不听话?”方闵直接吓破了胆子,哭都哭不出来了。方闵吓得废了,方家也彻底废了。而戎缜做事也越来越疯,越来越不计后果。中海和惊棠湾的项目很快就进行了合并,戎缜在淮城有通天的手段,他要合并启动,就没人能阻止。而秦家不知道是一夜想通了还是怎么,对于惊棠湾被收购这件事并没有怎么争取,反而直接拱手相让,如此,整个西区都将纳入戎家的麾下,比当年戎老爷子的手腕作风都要硬。淮城人人自危,但秦老爷子私下对此却很嗤之以鼻,他始终觉得,年轻人如此不留后路的做事,总有一天要被反噬。秦琮笑眯眯的喝着茶,非常赞同老爷子的话。他暗自想道,引火烧身的那把火,马上就要旺起来了。戎缜收到了一张被特殊技术处理过的照片,除了能看出来上面的人是谁,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那是戎缜没有见过的江寄厘。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一件简宽松单的白T恤,是从来没有在戎缜面前穿过的风格,T恤的领口虚虚卡着他精致的锁骨,他眼眸睁大,像是嗔怒,连这个表情都是戎缜不曾见过的。他捧着那张照片,几乎目眦欲裂。而后疯了一般进了江寄厘住过的卧室,翻出他曾经用过的所有东西,衣柜里规规整整熨帖修身的衬衫,喝过水的杯子,用过的沐浴露,抽屉里藏起来的小饼干,盖过的被子等等等等。但是不对,都不对。这些东西和照片上鲜活炙热的青年没有联系,甚至整个大宅都和江寄厘没有了联系。江寄厘消失后,变成了戎缜全然不认识的一个人。他不再只有满心的惊惧和压抑的痛苦,他从一个乖顺听话的玩具变成了另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又恨死了江寄厘,他无数次的失控无数次的暴怒全是因为江寄厘。这个该死的东西。手里攥着那张照片不知道看了多久,男人高大的身体突然靠倒在了床边,他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慢慢低头覆了上去。有小苍兰的味道,但没有江寄厘的味道。戎缜近乎有些痛苦的找寻着,他手指轻微发着颤,又很快控制好,扔掉手里的衬衫,又换了下一件衣服,他不停的低头嗅闻,又不断的扔掉,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最后彻底暴怒。他砸了房间里所有和江寄厘有关的东西,原来剔透明亮的玻璃水杯摔在地上,迸溅出了几大块玻璃渣,戎缜慢慢捏了起来,攥在手里,他仿佛没有痛觉,尖锐的玻璃刺破手心,鲜血顺着他手腕上的动脉一滴滴淌下。他咬牙切齿:“江寄厘,你最好这辈子都别让我找到。”戎缜逐渐弯下了腰,痛苦得喘不上气来。许久,丢在地屏幕早已四分五裂的手机震了两下,有人发了一条无法追溯源头的录音给他,而这段录音明显被剪辑过,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以后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