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厘却把脸埋得更深。戎缜抚着他的头发:“他们过得还不错,去年年底淮大迁校区的时候,你父亲和母亲也搬走了,在东区。”江寄厘突然一愣,抬起头来。戎缜:“其实晚晚出生以前我去过一次,见过他们。”江寄厘似乎反应不过来话里的意思,看着他轻声重复道:“你去看过他们?”“嗯。”江寄厘白净的手指微蜷:“那……”“没事的。”戎缜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哄道:“再睡会吧,不怕。”男人语气低而温柔,江寄厘耳朵痒痒的,竟真的泛上来一些困意,连带着情事过后的疲乏,他安心的窝在男人怀里睡着了。同时压在心上的石头也卸了大半,他想,没事的。江寄厘很信任戎缜,当然,如果不是上午他们回了江家后,男人被毫不留情狠狠关在门外的话,江寄厘还能更信任他。这一切应该在意料之中的。门外江父面露难色,有些无奈,但语气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戎先生,我太太情绪不太稳定,您见谅吧。”男人站在三级楼梯下面,独栋小洋楼的门紧紧闭着。江父样貌本清隽儒雅,但这些年的精神打击让他头发已经苍白了一半,虽然站在楼梯上方,但在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仍显得有些佝偻。“没关系,江教授,回去陪陪厘厘吧,他很想你们。”戎缜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客气,反倒让江父心底咯噔,戎缜这个人曾经几乎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噩梦,如今却站在这里任凭冷落。他当然也恨这个人,但更多的还是无奈。江父江母住的这片居民区很安静,宽敞干净的街道很久不见有行人来往,只有贴起的对联能透出几分人气,男人就那么立在寒风里。活了大半辈子的江父并不能理解他,从始至终都不能,何必呢。他叹了口气:“厘厘心软……”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他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道:“我太太她有时候说话做事太冲动,戎先生,您高抬贵手,看在厘厘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她疼厘厘,不会让厘厘太为难,麻烦您再在这里等等,再等等。”这话说完,江父的背影似乎更佝偻了,他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客厅内。刚才情绪有些崩溃的女人已经缓和了些,只是双眼红肿,她怀里抱着戎晚晚,把江崇拉到身边来,摸着小孩的脸。“都这么大了。”江寄厘鼻子发酸,心口疼得厉害,但并不想在江母面前哭,不想让江母为他更难过,他强撑着笑容,轻轻抱住江母的肩膀,柔声道:“是,都长大啦,晚晚再过三个月就整一岁了。”戎晚晚抱着江母的脖子,咧着小嘴笑得很开心。江母仔仔细细端详着小孩的脸,看了许久后,在戎晚晚的小脸上亲了亲。“真像你小时候。”她拉过江崇,看着他和那个人六分相似的面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眼眶一热,又掉下眼泪来,摸着他的头发道:“早早,也让奶奶看看。”江崇眉眼之间不是之前见戎老太太的那种冷漠,他叫道:“奶奶。”江母的情绪又有些难以控制,江父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拍了拍妻子。“大过年的,别吓着孩子们,厘厘回家是好事,你这样厘厘该多担心。”江寄厘“死”后的这几年里,江母从最开始的悲痛难忍,到尝试着逐渐走出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立很聪明的女性,江寄厘从小跟她学琴,跟着她参加各种演出,去国外参加各种比赛,他从来都很崇拜她,可一直到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其实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在这时才显出了平日里少见的脆弱,靠着江寄厘的肩膀,泣不成声:“厘厘,你受苦了。”江寄厘眼眶一直红到眼尾后方,却依然笑得眼睛弯弯:“没有,这些年我过得很好,特别好,您别心疼我。”可江母又哪能轻易相信,江父抱起戎晚晚,带着江崇进书房里玩,给江母和江寄厘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江父江母新搬来的这栋小洋楼很漂亮,比以前的房子宽敞了一倍多,不过格局却别无二致,甚至连江寄厘曾经住过的房间朝向都差不多。江母拉着他在家里逛了一圈,才勉强露出了笑脸,她又带江寄厘回了他的房间,里面的布置竟也和多年前完全一样。江寄厘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和江母一页一页翻着。房间的采光极好,温暖的阳光斜照进来,亮的人心底都是暖洋洋的,江寄厘偶然抬眼,从窗户处看到了外面的街道,男人的车子上落下了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旁若无人胆大包天的在上面散着步。男人本来沉默着,见状缓步过去,伸了下手,麻雀很有灵性的飞到了他的手背上。江寄厘片刻的走神都落在了江母眼里,是她亲自把人赶了出去,自然知道人在哪里。相册马上就要翻到底,江母修长的手指落在了某张照片上。她的手很漂亮,江寄厘这一点完全像了她,他们都是天生弹钢琴的人。江母摩挲着照片上的少年,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当时才二十岁,曲老师那会见了你,回头就和我夸,说我们厘厘漂亮得像一只小天鹅,曲老师还说想带你去比赛……怎么就让他看上了呢。”那张照片赫然就是当年送去戎缜手里的那张,少年穿着洁白干净的衬衫,朝着镜头笑得灿然。江寄厘把江母的手握在了掌心里,笑道:“小时候我和您说,以后我也要像您一样教人弹钢琴,以前都没机会,这几年总算实现了,我在白城那边的一家琴行里当老师,教了很多小朋友。前几天我……我和他在国外度假的时候,收到了一个曾经教过的小朋友的信息,他去北城学钢琴了,今年拿了奖,母亲,我很开心。”江母想哭,但看着他又扑哧一下笑了,擦了擦眼泪,无奈的摇着头:“你啊,就是心软,不知道你像谁。”江寄厘抱住她轻声道:“您的孩子,当然是像您,我五岁的时候因为看动画片不好好练琴,您生气,说再也不教我了,让我天天看动画片,后来我还不是学了那么多年,还都是您手把手教的。”“……母亲,我过得很好。”江寄厘道:“早早很乖,晚晚也很可爱,他也很爱我。”江母扭开头,也看出窗外:“就知道你要说他。”“你不许替他说话,他对你好不好你说了不算,得我们看,那种人狗改不了吃屎……”江母最后的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她道:“我是心疼你,让他欺负了那么久,活该那几年病死他,还找你。”江寄厘闻言手一顿:“母亲……什么病?”江母没有回答,她摸了摸江寄厘的脸:“别心疼他,那是他欠你的,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