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被荆棘勾着脖颈抬头,形象十分狼狈,呈现出一种被迫献祭的姿态。血沿着他脖颈流下,他轻声喊他。“眠眠。”阴暗的力量在灵魂咆哮,猩红的光渗出眼眸。他有些失控。谢眠想。因为刚才那首曲子。那首曲子——光看乐谱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只觉得旋律应该会很对他的胃口。然而当塞缪尔演奏的时候开始,一切发生了改变——他感觉到那旋律熟悉,可他却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在何时听过这样的乐声。他的灵魂与琴弦共鸣,吞噬的本能隐隐律动。荆棘勾起塞缪尔脖子上的血滴,然后缠回他的手指,他低头舔了舔。好香。好甜。和那没有阳气的空壳不一样。此刻,他想要把对方整个都吃掉。一点不剩的。似乎对方身上,有着什么他需要的、亟待吞噬的东西。这是人类血肉的味道吗?不对。不像。但他似乎曾经在哪里尝过这样的滋味。在哪里?“回答我的问题。”他俯视着自己指掌之下的囚徒,“我以前见过你吗?”在乐园里,玩家任务世界,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塞缪尔道:“你没有见过我。但是,我知道你。”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从我诞生之初,我就知道你。”“我不喜欢解谜。”藤蔓勒紧了塞缪尔的脖颈,谢眠眉目隐隐戾气横生,“说清楚些。”塞缪尔深深看了他几秒,片刻才开口道:“上帝造出亚当,又取出亚当一根无用的肋骨,创造了夏娃。从此,她是他的妻。”“而你我皆知的那一位,”他道,“祂活得太久,也太寂寞。于是,他用了差不多的办法,取出自己的肋骨,精心雕琢出了一具人偶。”“人偶非常漂亮,完全满足祂的心意。唯一的缺点是,人偶无心。要培育出‘心’来,需要苛刻的条件。连祂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谢眠冷笑:“你该不会想说,我就是那具人偶吧?”他从在这个世界出生,到进入乐园死去,从此而终都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肋骨或者人偶。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那种依附于人存在的东西。塞缪尔道:“如果你只信你自己所看到的。那么,不如戴上那只眼睛,亲自去看看。”谢眠忽然捏上他的下颚,危险地靠近:“塞缪尔,你似乎一直在引诱我,戴上那只眼睛。”他苍白掌心摊开,那只诡秘的眼珠赫然就在那里,散发出诡异的气息,他冷冷揭穿对方劣质的骗术:“这是邪神的遗骸。我不信你不知道它的副作用。它会让人失去理智、沉溺幻想、丧失自我、陷入疯狂。这是你想要看到,是吗?”“当然不——”塞缪尔立刻道,然而在很快在那些狡猾尖锐的藤蔓中投降般举起双手,“好吧。确实有你说的可能性,这需要看人的意志。”谢眠冷冷道:“只说可能性而不说具体概率,都是骗子和流氓。”“不,不。我不是骗子,也不是流氓。我是与你的同类。”塞缪尔语气蛊惑,嘴角弧度带着一点病态与疯狂,“不过,如果是我,就算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可能性,我都会去尝试——与其做一根无用的肋骨,用以装饰的玫瑰,供人观赏的鸟雀,被保护在金笼之中,为何不去试着彻底破坏掉所有,得到自由?即使那自由只有一瞬——”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亡命的赌徒。单片眼镜的细链摇晃,他被荆棘束缚,却抬手温柔摩挲,笑了笑,忽然转口道:“眠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荆棘是他本体的一部分。往日只有他驱使荆棘捅破别人的血肉和身躯,还从未被如此轻薄。啪的一声,荆棘拍开了赛缪尔的手。“如果你不是以黎明教徒的身份与我对话,你的话会显得更加真诚些。”谢眠道。塞缪尔胸前那个闪着银光的十字架,充斥着碍眼的光明力量。若非对方帮了他许多次——被步峥污染的魔术纸牌,是对方洗干净送还。柳夜被控制说出黎明之神的名字时候,对方用身体护住了他。他被漆夜抓住弱点以至近乎失控的时候,对方带他离开控制。若非如此。他不会容忍一个立场不明、极有可能敌对的异教徒,在他面前碍眼。纵然如此,也要随时做好被背叛的准备。塞缪尔:“我是说真的。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欢你。即使有一天你我为敌,那也不见得那时候的我就不喜欢你了。”也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有惊雷划破天际。“啊,暴风雨就要来了。”他看了一眼天空,喃喃道。海上天气多变,似乎就是转瞬之间,气压变低,乌云汇聚,遮蔽了月光与繁星。空气变得潮湿了起来,那种感觉令谢眠不喜。他得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但更多却还需验证。他忽略了塞缪尔仿佛深情的告白,“最后一个问题。”他道,“那本书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他语气笃定。塞缪尔:“我们所站立的世界,其实我更加喜欢把它称之为伊甸园,或者‘囚牢’,‘净土‘。”他的声音停住,忽然猛烈咳嗽起来。嘴角流出了血,却低头笑了起来。“今天我说的太多了。有人不希望我继续说。”水汽凝成雨滴。啪嗒。啪嗒。水滴溅落,有些落在身上,微冷。谢眠收回了荆棘,克制住了身体中蠢蠢欲动想要吞吃掉塞缪尔整个人的冲动。他看着塞缪尔苍白脸色,眉心微蹙,最终只是道。“要下雨了,该回去了。不能说的话,就以后再说吧。”说完,他转身。无用的肋骨。神明的玩偶。为缓解神明寂寞而生。书。伊甸园。囚牢。净土。他试图解析塞缪尔所说一切,却听到一句呢喃飘散在风中,几乎难以听清。“你总是在追逐祂,为何不看看我?”他回过头。塞缪尔站在雨中,却没有用力量挡雨,浑身都湿透了。雨水流过他英俊白皙的脸,他像是依然在笑,却又像是正在流泪。那应该只是雨水。谢眠想。谢眠回到房间,打开门。Secure坐在窗边,靠在椅子上,是一个很安静的姿态。那本书并没有被翻动几页。谢眠走过去,发现它又陷入了休眠状态。休眠未免太多了。这不正常。他端详了几眼,回到房门口,之前他拍卖的时候所买下的书都已经被服务员们搬入这里。谢眠蹲下身,在诸多的书籍之中找到了那一本黑底白花的书,把书捡了起来,仔细端详。书名是几个华丽烫金的字体。《宠爱万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