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什么选,你还觉得自己不够丢人!”江黎又怒又气,见他始终顽固不化,倏地,竟从一旁侍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锐利锋芒直指向他。“孽子,你若是再不离开,便死在这里。”他只能撂下最后的狠话。江柏舟抬首遥遥望了一眼侯府门口谢兰音一只脚迈上马车,遽然凄凉冷笑:“她终究还是不会原谅我……”话毕,在众人惊愕目光中,他的身子前倾,竟是用胸口直直撞上那柄刀尖,任由长刀刺穿胸膛。殷红温热的血液流淌而下,剧烈痛楚令他目光涣散,直到死前,都没有闭上那双眼睛。分明已是艳阳高照,可他怎么觉得,这颗心这么冷,捂也捂不热……谢兰音上车之时只听身后传来几声凄厉尖叫,夹杂着恐慌无措,还未等她回头,一双大掌已经覆在眼前,身边之人言语温柔,带着安抚之意:“别看。”她没法看到身后发生什么,喃喃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沈霁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将她拉进车中,命令车夫离开,才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低低说了一句话。“江柏舟,他死了。”……江柏舟是自尽而亡。江黎本想用那柄长刀逼迫他离开长宁侯府,岂料最后,这把刀反而成了杀人工具。死在江黎手中,将生命还给生父,也算是一场造化。无数人对其感叹莫名,也有人震怒不已,其中一人便是姜岸。这个江柏舟就连死去都不愿意放过姜婉初,刹那染红的血触目惊心,事后命令仆人洒扫数遍依旧无法释怀。自此之后,姜岸大病一场,江黎也好不到哪里去。江柏舟是他用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偌大的平阳侯府接下来又要交给何人才能放心?日夜难眠,就连入睡前脑海中时不时闪过江柏舟自尽的画面,越想心头越是难捱。直至某日清晨恍恍惚惚起身,先是拿过刀剑,在婢女惊恐目光下杀了她,随后又剁掉自己其中一只手,而那只手正是曾经将刀剑送到江柏舟怀中的。身子的痛和心底痛楚不断交织,似虫蚁啃食,折磨着他。如今,总算,一了百了。江黎疯了,浑身无法动弹,唯有一双眼睛来回打转,拔掉牙齿的老虎没有任何威胁。姜岸亦然,尤其他病过一场的这段期间,姜照竟将他手中权势纷纷夺过,自此,长宁侯府包括曾经效忠他的部下尽数倒戈,他再也不是长宁侯府的那片天。看着意气风发的姜照,姜岸深深叹了口气,似乎自从军权旁落,就越来越看不懂他。“给萧晗光做事,你且看看他待沈霁如何,日后也会如何待你。”这便是姜岸这么多年来从不站队的缘故,若不是因为姜婉初,他都是游离在外,从不入局。眼下,姜照甘愿成为萧晗光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或许有权有势有谋,可到底,姜岸并不认为他能斗得过沈霁。闻言,姜照勾唇悠悠笑道:“爹,你老了,朝堂中的政事今后有我,长宁侯府有我护着不会有事。”话毕,他命人好好照顾姜岸,而这其中的“照顾”到底是监视还是其它,又是另有说辞。权势可真是一样好东西,能令多少人趋之若鹜。可是若没有了权势,又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姜照跨出房门抬首望天,湛湛碧空仿若凝结一层浓雾,随着狂风席卷,飞沙走砾,一场倾盆大雨倏然降至。第七十六章 情深(一更)疏疏骤雨坠落而下, 伴着清风,雨丝裹挟而来。“下雨了。”沈霁轻声说了句,起身阖上花梨木窗牖。他的手中捧着一卷话本子, 低低轻咳几声,显然先前的伤势还未好全。夫妻二人待在府中,外头关于长宁侯、平阳侯的传闻喧嚣至上, 沈霁统统不予理会。“如此一来, 姜照手握兵权, 这京畿的天又要变了。”谢兰音对此颇为担忧, 尤其从他种种言谈举止来看,并不是一个善茬, 更重要的一点, 他对自己另有所图, 只会处处和沈霁作对。一想到这里, 她不禁抬手抚额轻声叹息, “ʟᴇxɪ你已多日不曾入宫,趁着这个机会,姜照怕是有所行动。”既然沈霁这里油盐不进,许多政敌势必会找上姜照寻求合作, 长期以往, 恐对他不利。沈霁翻过一页, 唇畔噙笑, 淡若清风, “不必担心, 陛下提防我, 却不会任由姜照把我除去, 毕竟若是我没了, 难保姜照不会生出异心。”对于萧晗光此人,沈霁了解的可比姜照多得多。如今姜照搞出这么多的阵仗,并不是一件好事,也会叫萧晗光存留几分心思。“音音,这种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一件好事。”沈霁道出意味深长,谢兰音讷讷点头,若有所思。……宫中御花园,春花缤纷,姹紫嫣红。萧晗光和姜照二人坐在一方庭院中,早有宫人备好茶水点心,随后恭敬退到数米远,不敢旁听他们的谈话。姜照先给萧晗光斟上一杯,“陛下请用。”萧晗光轻呷一口,“那些事情做的不错,孤果然没看错你。”“承蒙陛下谬赞,臣受之有愧。”姜照眼观鼻鼻观心,或许由于沉吟太久着实失了耐心,不禁揣测问询,“这几日沈太傅都在府中,这么多的杂事堆积如山,太傅未曾遣人问过?”这一点也是令萧晗光最为想不通的。如今沈霁权势滔天,长宁侯和平阳侯势力衰微,故而他才决定启用姜照用来制衡。可他自从上回病过一场似乎一直在家中养病,前几日的水患也不曾问过一句。萧晗光可不信沈霁会老老实实养病,尤其此时姜照提了一嘴,更叫他疑窦丛生。对此,姜照弯唇笑道:“陛下,太傅救驾有功,于情于理都应当登门看望一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唯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萧晗光抬首望了他一眼正欲点头颔首,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声响。“娘娘,陛下和姜大人尚有要事商谈,请您在此等候。”谢凝黛纤纤玉手搭在宫婢身上,由她牵着自己,另一位婢女拎着食盒老老实实跟在身后。“是陛下让我在此等着,还是你让我等着?”谢凝黛幽幽睨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诡谲锋芒,笑不达意,“哎,我站着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这腹中麟儿若是出了事,你这条小命担待得了?”似笑非笑的口吻落在禁卫军耳中惊起战栗阵阵,还未等他想清楚,谢凝黛已经越过他朝着里面走去。侍卫正想伸手阻拦,一同看守的另一人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声音低低,暗含种种警告之意:“你疯了是不是!可别忘了昭仪娘娘肚子里的麟儿,眼下得罪她,今后可有你的好果子吃!”因为同伴的这句话他颤颤收回手,眼睁睁看着谢凝黛走了进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