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猊的眼睛总显得深邃莫测,令人不敢直视,他一个眼神就仿佛能把人心看穿,所以很少有人敢与他对视,更妄论直视他。此刻灵稚不确定的问:“你喝醉了吗?”萧猊笑而不语,飘逸如仙的身姿却应了他的话那般向后微微一晃,灵稚伸出满是泡泡的胳膊虚虚一挡,还没碰到人,就立刻缩回来。萧猊真的喝醉了啊。喝醉的萧猊又使得灵稚没有太受惊吓。他见过喝醉的人,每个人都神志不清的,大多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等一觉睡醒,更是脑子空白。他把萧猊想成这种醉酒的人,整个人立即轻松许多。手上搓衣服的动作更加卖力,萧猊瞧着一双纤细的胳膊晃悠晃悠地洗一件小小的里衣,不由低笑。灵稚用清水冲过两次衣物,洗干净了便带到衣杆处展开晾好。院里灯影幢幢,灵稚晾好衣裳,转身差点撞到跟在后边的男人。他暗想萧猊真是醉得不行,怎的还像一只狗儿似的,他前脚走去哪儿,这人就后脚跟哪儿。男人一副谪仙洁雅的形象在灵稚眼底又掉了几分,他甚至给出好心的建议,轻声道:“就要天亮了,你快回去睡觉吧。”萧猊拉住灵稚的手腕,目光幽幽地望着他。“我睡不着。”灵稚他自己也睡不着,没办法教对方如何入睡。他听到萧猊低声叹息,没有由来的,感到些许不知所措。萧猊不走,灵稚没办法动。再后来,两人坐在石阶上,萧猊此刻看起来很放松,熏熏然的酒气随他开口说话时变得浓郁。萧猊道:“给你讲个故事如何。”灵稚喜欢听故事,于是点头。他戳了戳萧猊的手臂,对方松开握住他胳膊的手指。“从前有位大人,这位大人带着两位小徒弟在山里生活,虽无血亲之缘,但大人于小徒弟而言超越生育之恩。古有三顾茅庐,大人心怀天下,足智多谋,亦被当世圣上三顾草庐敦请。”萧猊声音低沉缥缈:“大人不负圣上之托,辅世长民,济世经邦。”“大人厚德传承,在民众当中的声望越来越高。他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亦知君心难测,到那时已难全身告退。大人身后不仅只有两位亲如爱子的小徒,更站着百余名追随的忠士。”“大人悔,却也不悔,追随他的忠士有的被剐了,有的流放至偏壤异乡病死于途中,满庭凄落,无几人生还。大人心有抱负,却无退路,他无力面对满庭无处安葬的尸首,郁疾成患,久病缠身,流放的途中在病逝前对小徒弟泣血立下箴言。”萧猊话顿,沉默无语。灵稚起初懵懂,后来似乎参悟了一点儿。萧猊不说话,他也没吭声。两道背影挨得近了些坐在一起,萧猊似哼出醉话:“世间有何黑白善恶之分,大家不过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维护利益罢了。”灵稚看着地上的两道人影,半晌才开口:“你喝醉了,快回屋休息吧。”萧猊笑了笑,起身时居高临下地看着灵稚。他似叹息,悠长道:“你可知,我火气也挺大的。”************灵稚天光灰亮时才睡,两个时辰后清醒。小奴才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公子要到前厅用膳吗,主子今日不上早朝,刚过去不久。”灵稚摸了摸空空软软的肚子,点头。想起夜里他与萧猊逛庙会,萧猊请他吃东西,游街,还赢了一盏大花灯送给他。后来……他还跟喝醉的萧猊坐在石阶上吹风,听萧猊讲故事,此类种种,他心绪平静,对萧猊似乎没有了太深的感觉,是可以跟对方心平静气地相处的。灵稚让小奴才为他束发更衣,奴才茫然道:“小的好像昨夜熬糊涂了,竟然不记得何时为公子洗过里衣晾在外头。”灵稚抿唇,平缓的心跳得飞快。他道:“我有时也会记事记糊涂,不打紧的。”奴才道:“公子今后可别玩太晚啦,您身子不比常人,还需按时睡觉静养才好。”灵稚严肃点头。前厅,萧猊等灵稚入座才一起用膳。一人吃相从容,一人若小猫进食。早膳结束,萧猊拿起湿帕擦了擦手指,笑着问灵稚:“白日可有空闲。”灵稚狐疑,萧猊道:“丘山的果园熟了,果香飘山,有许多你应当喜欢的果子。”灵稚喜欢吃果子,闻言,下意识咽了咽嗓子。萧猊目光似水:“难得空闲几日,可否同我去丘山走走。”他叹息:“眼下就要入秋了,等到丰收的时节,想必会让你错过。”萧猊在暗示灵稚一个月之期将到,秋天到时就会照承诺送他离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