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有一事必须与人当面商谈。”郁灯泠唰地睁开眼。看见薄朔雪的动作,她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直勾勾盯着他问:“你想出宫?”薄朔雪抿抿唇:“就在京城。”向郁灯泠解释这句话,已经是他极大的妥协。什么时候,他连自由都不配拥有,去哪里都要听从郁灯泠的安排,还要同她解释。这样示弱,就仿佛是打心里承认自己的无能,仿佛已经认了命,甘愿被囚禁于此。薄朔雪暗暗攥紧手心。若是郁灯泠还要再出言相逼,他绝对不会再维系什么表面的平静。哪怕用上特殊手段,他也必须要出宫,这件事可是牵涉着西昌郡百姓安危的大事。郁灯泠没什么情绪地闭上眼,开口道:“不允。”薄朔雪眼睫一颤,牙关紧咬,脸色霎时沉了数分。郁灯泠躺着晒太阳,懒懒道:“让他进宫。”薄朔雪一怔,抬头看向郁灯泠。她神色平静,与平时无异,但方才那四个字,的确是从她口中说出。郁灯泠想得很简单。不过就是有事情要说而已,为什么要出宫搞得那么麻烦。她还要操心出宫以后,薄朔雪会不会长翅膀飞了。让那人进宫来,就不用操心这个问题。薄朔雪沉默了须臾,才再次开口确认道。“可他只是一介药商。”皇宫哪里是人人能进的,哪怕是一块地砖,只要说是从皇宫里撬出去的,外头的人也要连忙跪下来顶礼膜拜,长公主却让一个药商直接进皇宫来。……是为了他而破例么。薄朔雪胸腔里的搏动莫名加快几分,须臾之后重归平静。郁灯泠懒懒半张开一只眼睛,另一只仍旧悠闲地闭着,瞅了一眼薄朔雪,似乎不耐烦将重复的话说第二遍。“说了,可。”说完,像是怕薄朔雪还要再问废话,郁灯泠又飞速地补了一句:“你若要见,不拘身份,都进宫来。”这就一锤定音,顺便还决定了以后的处理方式。免得再有类似的情况,又让薄朔雪拿住借口,三天两头地说想出宫。要是不谋反就别想出宫。薄朔雪喉结轻轻滚动,盯着郁灯泠侧脸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原以为依照她的脾性,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难作弄自己,因而心中抵触不满。可是在这紧要时候,她却很好说话。甚至三言两语,打消他所有疑虑。……这样有些糟糕啊。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原谅几分她先前的恶劣。薄朔雪敛下双眸,俊朗的面容在树影和光斑之间被来回掩映,看不出神情。风轻轻从耳畔吹过,留下轻忽的声响。郁灯泠静静闭着眼,有很短暂的时间,感受到一种平静。仿佛身体都交付太虚,灵魂可以自由出走。再也没有一丝沉重,也没有一丝要牵挂的事。身周暖暖的,仿若永恒的阳光好似一只手掌,从发丝到膝盖窝,都被温柔地轻抚。在这样的温暖中,像是可以毫无负担地睡去。但很快,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腿上有点痒,不知道是因为小虫子,还是裙摆,又或只是郁灯泠的心理作用。她分不清楚。有的时候,她分明不痒,但是忍不住去挠。挠破皮出了血,才明白过来,她不是痒,只是痛。所以,郁灯泠干脆让自己不要动。在心中告诉自己,她不痒,她想睡觉,只要不动,就能睡着了。睡着就不痒了,不需要挠,也不会痛。她紧紧闭着眼,硬生生躺着。躺了一会儿,睡意却越来越淡,头脑越来越清醒。甚至能清晰地刻画出小腿上痒的位置,那里痒得越发厉害,仿佛已经能亲眼见到自己小腿的肌肤上有上千条虫子爬过、啃噬,郁灯泠咬紧牙关,呼吸闷窒,恨不得现在跳起来,手握一把小刀将那块肉狠狠剜去,小腿上也从刺痒变成了钻心的疼痛。郁灯泠胸中鼓噪,一阵窒息过后,猛地睁开眼。眼前幻象消失,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腿,被素白的裙摆遮掩着,没有虫,也没有伤口。那疼痛麻痒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了。郁灯泠很慢地眨了眨眼。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早已习以为常。也根本懒得去追究具体的原因。为什么痒,为什么痛,为什么她眼前会不受控制地出现那些幻影。她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但是,方才快要睡着的时候,那种感觉,非常好。仿佛整个人都可以不再属于这个世界。郁灯泠沉默地回味着,涌起遗憾与可惜。太短暂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