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白惜言过得和自己的眼前一样,一片黑暗。外头都是杂乱的鞭炮烟花声,那些热闹和温度却一丝一毫都到不了他的心里去,只是机械地配合着应景。晚上睡觉时,他把脸对着墙,不管他的枕边人如何认真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就好似要用意念盯穿他一样。他不给她台阶,只听到她辗转反侧小声叹气。过了元宵节,刘锦之就联系医院安排好了做手术。手术时间很短,恢复期也短,第二天就可以正常地视物了,只是眼白的厉害,也受不住强光,休息半个月就能彻底愈合了。苗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很香凑过去好好地看他,可白惜言依旧不理她。直到晚上他睡了,苗桐才把台灯调到极暗,掀开他的眼罩看他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可一想到这双眼睛一睁开就能看到自己,她就莫名地觉得激动又幸福。她陶醉地观摩了半天,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摸他那黑漆漆的小刷子一样的睫毛。白惜言眼睛不舒服睡得并不踏实,被这样玩了半天,仅存的睡意也没了,用了点力气拍她的手:“玩够了没有?”“你醒着啊?”“就算是睡美人都要被你闹醒了。”“你本来就是睡美人啊。”白惜言眯着眼看她:“你这是我?”苗桐吭哧吭哧了半天,心一横,大声说:“我就你,谁叫你不理我来着?!”白惜言捂住她的嘴,外面还响着电视声,压低声音:“祖宗,大姐和张阿姨还没走呢,门板还能多厚,你还吼起来了!”苗桐拉下他的手,这会儿她心里憋得厉害,才不考虑被谁听到,音量也没降低多少:“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我不过是说错了话,你就那么狠,过年都不理我。”“我不是不理你,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还不是一样。”苗桐失落地说。“不一样。”白惜言难得在她面前那么固执,而且咄咄逼人,“你知道不一样。”“对不起,惜言,上次是我失言,我们不要再因为别人的事情生气了好吗?”他当然知道苗桐是失言,苗桐若真是记恨他,八百年前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哪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都要跟他在一起。白惜言心里叹气,心疼她对外人精明事故,面对他总是有种天真纯粹的信赖。就算他耍了手段,她也毫不怀疑,只当他是真的伤心了。而他何尝愿意跟她玩冷战,可是不这样彻彻底底地冷她一次,让她记住“为了别人跟爱人吵架是件愚蠢的事”,她难免还会有再犯糊涂的时候。罗佑宁可是个狡猾卑劣的毒蛇,若苗桐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同情,都会被他牢牢地缠住。“还同情罗佑宁吗?”白惜言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他真有本事,害得你失言,害得我们吵架。”苗桐认真摇头:“不同情了,因为别人而让白惜言难过又算什么呢?”白惜言满意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露出个百花齐绽的微笑:“乖,来帮我上个眼药水吧。”苗桐点点头,这下算是和好了,这会儿别说眼药水,就算是神仙不老水,她也会想办法去找的。4对于不听话的孩子,白惜言能狠得下心来整治她的坏毛病,可整治完了,又心疼了。他之前瞎,可她身上有几块肥肉还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半个月没怎么碰她,下意识地区捏腰,只剩下一把。看来冷战不仅伤心,还伤体重。白惜言越想越难受,私底下埋怨张阿姨:“欺负我瞎是不是,她不吃饭你也不说她。”张阿姨“哼”一声:“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白惜言气得要死,这个刁蛮的老泼妇。“别心里骂,直接骂老婆子我脸上。”张阿姨故意气他,“这不挺好吗,现在的姑娘不是流行减肥吗?”“她摸着都硌手,大风都能吹跑!”白惜言胡乱地发脾气,“你管做饭的,做了饭没人吃,还不是你的责任啊!”张阿姨一怔,想起那时候白惜言刚接手源生那两年,她过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前他是家里姐弟三个中最懂事的,那两年却大变,脾气坏的要命,吃东西也挑剔,说话更是刻薄。她那时候是真的心疼他啊,可是她除了会打扫房子和做饭,连大道理都讲不出一个,半夜里看他书房里还亮着灯也只能偷偷抹眼泪。白惜言听着没声响了,一抬头,看着张阿姨红着眼睛发呆,又慌了,忙拿了纸巾走过去坐她旁边,把她手里的毛线团子放一边,搂着她的肩膀给她擦泪:“哎哟,我的好阿姨,一把年纪还掉金豆子。我就是嘴巴坏,又不是真怪你。真生气了啊?”张阿姨叹着气笑:“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啊,以前那两年做了饭给你端到书房里去,最后又要原样端回来。在外头应酬把酒当饭吃一样的,回来吐得脸煞白,我煮了醒酒汤给你捏着鼻子灌。”“都是老黄历了,还提那些做什么?”“嗯,不提了,不提了。”张阿姨拍拍他的手,“你放心,以后我盯着她吃饭,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们俩在一起不容易,可是好好的,别闹了,啊?”他疼苗桐都来不及,要不是她犯拧巴,他哪里舍得冷着她?白惜言没去跟老人家解释这些,怕她再哭,忙点头承诺:“听你的,不闹了,不闹了。”从年前就开始下雪,一直快到二月,雪都是停停落落的,早晚路面都结了冰。苗桐去了市里,白惜言怕山路不安全,打电话叫她住在市里的家。年后林乐之前介绍的那个工作就开始筹备了,苗桐跟制作人碰面后,详谈了合作步骤,拿到了受访者的资料:履历和工作经历、家庭背景、子女目前状况等等。这些受访者各式各样,穷的富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患了阿兹海默的老年人。在看到一份资料时,苗桐疑惑地看着制作人:“欧阳安国?”制作人叫欧阳立,让苗桐跟着林乐一起喊他小立。复姓的人比较少,她活了二十多岁也没遇见几个。欧阳立了然地笑了:“是我爸,林乐没告诉你吗?我之所以筹备这个片子就是为了我爸,他得了阿兹海默三年了。”苗桐说:“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他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啊,他是在房地产公司当领导的,脾气从公司带到家里,我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房地产公司?”欧阳立自然知道苗桐家里的情况,去年娱乐新闻也翻来覆去地挖掘白氏豪门的恩怨情仇,把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硬是写成了一个拜金狐狸精。欧阳立摆了摆手:“不是你们源生,是以前的宏远地产,老总姓罗,后来破产后在自家饭锅里下毒,老婆女儿都死了,只有儿子吃得少活了下来,就是现在罗氏地产的老总。你回去问问你家里的人就知道了,这事在当时挺轰动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