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隐约记得母亲从药店买紫药水,帮她涂伤口上,一边涂也是一边哭的。那不是鳄鱼的眼泪。只是,人生大概就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不管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七十岁八十岁,都是会做错事的,而后等待时光让你明白那些错误。你可以选择后悔、改正,或者一错再错。无论选择如何,都要去承担这些错误,每个人都是如此。多晴慢慢地说:“阿姨,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认为你做错的事情可以被原谅,也不是看你可怜,而是,我不想看他以后后悔。我知道,假如你生活潦倒过得很不好,即使他再不原谅你,以后他都会后悔。所以,我先把后悔药帮他买下。”我会帮他把后悔药先买下,等他后悔的那天,喂他吃下去。晚上付云倾蒸了她最近喜欢吃的山楂糕。多晴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他细心地去掉山楂核,剁成水果泥,打黄油面粉鸡蛋,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感觉心里最后那点冰也融化殆尽。水哗啦啦地流淌,万物复生,大地回春。“付老师,你能不能娶我?”他背对着她打鸡蛋,许久没回头,好像时光冻结,再也没有瞬间和永恒之分。最后,他又动起来,回过头靠着橱子,露出招牌的懒洋洋的笑,“你这是跟我求婚吗?”“没错!”“我可以拒绝吗?”“当然不行!”更加理直气壮。付云倾眼圈微红,朝她张开双手,“那就过来。”3又是一年的春天。付云倾的小狼四格搞笑漫画在互联网上大火,这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只是有一天心血来潮,把无聊时画的四格放到网络上。都是两个人相处时点滴的趣事,在网友看来很可爱很温馨。不少商家找到他,要把那个长着狼耳朵狼尾巴的黑眼睛短发女孩印到杯子上,T恤上,床单上。他都全部拒绝了。直到著名的水晶品牌要把那个形象做成几款水晶挂链,他才松口。多晴在商场的柜台里看见那几串吊坠时,忍不住摇头,“唉,就那么一块石头,竟然卖两千多,怎么不去抢啊。”“我记得我给你买了块一百多万的石头,也没见你抱怨啊。”“等哪天我缺钱了,我可以卖掉啊。”付云倾嘴角抽了抽,“原来婚戒还有这个用途?”多晴哈哈大笑,“开玩笑啦,其实我是准备留着给付今言小朋友当嫁妆的。”付云倾美丽的脸扭曲了一下,“如果我记得没错,付今言小朋友是我的儿子,他要嫁给谁?”多晴非常沉痛地望着他,“晚了,付老师,何明若小朋友已经把他定下了,我连聘礼都收了。”“聘礼是什么?”“……一块巧克力,”多晴表示异常的悔恨加沉痛,“我吃完以后,何明若小朋友的爹才跟我说,那是他儿子今天特意去挑的聘礼!何狐狸太奸诈了!”付云倾一点都不同情她,反而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容。“这个简单,谁吃了谁嫁啊。”“……”“纪多晴你去哪里?”“我去当何狐狸的二姨太!”还没走两步,已经被抓住衣领往后扯。他们今天出来是买礼物的,这个时间正是樱花的花季,他们打算去日本度假。那边有个朋友痴迷中国的国粹,拜托他们买一套京剧脸谱。买完以后,他们赶去纪家,还买了纪爸爸刚迷恋上不久的……榴莲。付今言已经一岁多了,几乎一半时间都长在纪家。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热闹,孩子又讨人喜欢。纪家二老就当多了个女儿,多了个外孙。他们老了,只想享受天伦之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而且孩子从小就乖巧可爱,嘴巴也甜,姥姥姥爷地叫,叫得严肃惯了的纪爸爸眼角眉梢都是疼爱。在外人看来孩子根本就是付云倾的缩小版,每个人见了都觉得这孩子跟纪多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连社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也这么认为,于是从此纪多晴破罐子破摔地见了人就说:其实我儿子是他爸爸生的!人还没进门,榴莲的味道已经飘进屋。远远就听见纪多澜无可奈何地吼:“纪多晴,你滚出去,又买这生化武器回来!”“狗鼻子!”纪爸爸迎出来,“你爸就好这口生化武器。”付今言甩着肉乎乎的小脚跑出来,张开胳膊,甜甜地喊:“爸爸抱。”付云倾抱起儿子,在纪多晴嫉妒的眼神中走进屋。要说争宠,纪多晴从来都争不过他。今天是周末,祝平安拖家带口习惯性来蹭饭。祝平安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多晴,我听阿姨说,你们要去度假,什么时候走?”“周三走。周二是李乌鸦的订婚宴,我要是不去她会杀了我。”“没关系吧,她去年订了两回,这回又是匆匆忙忙,真悬。”“……她说这个是命中注定的丈夫。”祝平安露出无语的眼神,“上一个她也这么说的,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男的竟有老婆,还没离成呢,在分家产。她的那些经历,都够写一本二万五千里长征之女人出嫁篇了。狗血啊狗血。”多晴也跟着感叹:“世事弄人啊弄人。”感叹完回去找儿子,结果付今言小朋友伸出白嫩嫩的小巴掌,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缩在舅舅怀里,“臭妈妈……”她愤愤然,“臭儿子!”骂完才看见手里拿着的榴莲,大有毒害祖国未来花朵的嫌疑。同道中人的纪爸爸和景信在下象棋,战场上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榴莲臭。多晴一眼就看见景信衬衫里掉出一块水晶吊坠,有耳朵有尾巴分外眼熟。“景信,你花两千买一块石头?”“你不知道吗?最近宅男最爱的就是这款小狼萌娘水晶,多晴,你很红,”景信懒洋洋地抬头,他以前可是职业宅男,“……将军!”多晴觉得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的,都不是正常的人。在纪家吃饭每次都像在解放初期的农民公社大食堂,又吵又闹。吃过饭阿姨跟祝平安收拾。她跟纪爸爸吃榴莲,被大伙同仇敌忾地赶到阳台上。阳台上都是榴莲的气味,还有午后特别慵懒的阳光,小区里绿化带的树都开花了,洁白的、火红的、淡粉的。在多晴的下意识里,她有点惧怕一切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那种威严让她觉得紧张。而现在纪爸爸老了,她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陌生。先前的欺骗什么的,他都宽容,用一个作为父亲的心扉。多晴觉得他才是真正的父亲,慈爱的、严肃的、伟岸的,可以依靠的。但是他一直不是她的父亲。他是属于纪多澜和纪素素的父亲,她只是个外人,在他们的生命里扮演过不怎么光明的角色。可是这样跟他坐在落地玻璃前,沐浴着暖洋洋的太阳,也觉得很满足。纪爸爸突然笑了,“跟多澜比起来,你才更像我的孩子,连口味都相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