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不是真实的,一切都好似镜中的幻象。冷酷阴骛,邪美妖魅的帝王,在那昏暗的房子里,端坐于一片艳红之上,斑斑的血迹绘成瑰丽的华袍,旷艳的红色蜘蛛爬满了全身,绚丽恐怖,神秘莫测。他的脚下是一堆小动物的尸体,丑陋扭曲的神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的手上还捏着一只垂死的小鸟,细细温温的红蜈蚣缓缓地往下爬……美得令人胆寒!这是韩川第一次踏进这座黑色的房子所看到的景象。他突发奇想地想要进行一次家访,看看世杰的生活状况,便跑到这里。门没有锁,他按了按门铃,又叫唤了两声,半天后才听到“进来”两字,这一脚便踏进了亘古黑夜的王国。他惊呆了,从头皮到指尖,冷得发麻。那不是他的学生!不是那个平日在课堂上乖乖听讲课后好好学习的男孩!他以为他只是比较沉默寡言,比较不和群而已,谁会想到黑夜的沉默背后竟是血的喧哗?他来了,来到我的世界……世杰想着,心花怒放。黑漆漆的世界也为之胎动不已。变奏的华尔兹划过耳膜,骷髅在华莛上摇摆,断裂的琥珀杯拼凑起火红的骚艳。温柔的鲜血,一滴滴……一朵朵……一簇簇……献给你,也献给我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呢?这一切都是献给你的啊,你不觉得它们无比的美丽吗?这些是我眷养的一群华丽娇贵的蜘蛛。坚韧绵长的蛛丝缠了又缠,绕了又绕。娇艳欲滴。我要用它缠住你,绑住你,捆住你……来吧,我爱,这一切都将献给你,连同我自己。待韩川恢复神智后,他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床上。空气里有着浓浓的绝望的味道。“你想做什么?!”他叱喝着,这种不明所以的感觉令他恼怒。世杰没有回答他,背对着不知在找什么东西。黏黏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凝聚成夜神的眼泪。韩川感到极为不舒服,他挣了挣手脚,发现被布条捆得死死的,动一动都难。“莫世杰!你不要胡闹!快点放开我!”他很想恢复平日温和的语气,却因心急恐惧而失败。世杰转过身,带着宠溺而又诡异的微笑──看得韩川心惊胆战。诡异得一团浓黑的宠溺。“老师,你还记得这个吗?”他举起手。那件充满森林气息的灰色西服外套。“那是──”好象有点印象,韩川努力地在脑中搜索。世杰走过来,轻轻地将那件西服披在他身上,然后便将整个身子也覆盖上去,脑袋枕着他的胸膛。灼热而又坚定的心跳一波一波传来,敲击在耳畔,令人情迷意乱。“你干什么?”韩川吓了一跳。被一个男生这么压着,实在不是滋味,胸口沉甸甸的,呼吸也不顺畅了。世杰枕在韩川的身上,觉得就好象枕着一潭湖水,水波是那么的暖和温柔,青翠碧绿,托着他,仿佛载起一叶浮萍,再怎么无所归依,也始终和水紧紧相偎。他不理会韩川的抗议,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起那个黑色的雨夜……那个绝望苍白的少年和那位森林使者般的青年……韩川这下才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苍白无助的少年,蜷缩在暴风雨中像只受伤的小兽,爪子上全是红红的血块。接着,世杰又吐露了心底的那个秘密。那个永恒的愿望。赤裸裸,毫无保留。韩川瞠目结舌。天堂的怪鸟在唱歌,抛落下细碎的珍珠,晶莹剔透。绿色的水妖爬出泥沼,枯瘦的指甲闪闪发亮,像夜光下锋利的牙齿,坚硬而又柔软。粘稠浓密的水草犹如妖娆的美女,纷纷在水下蛇舞。这一天就到此为止,世杰也没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解开束缚后,韩川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座房子。当年逃开的是那个苍白的少年,而今逃的人是他。他逃不掉!身后那两束如冰似火的目光总是紧紧地缚着他,像加长后锁链铐在他的颈脖上,残酷的宠溺沉浸在黑铁之中。毒蟒在耳边喘息,湿热的红信子扫过脸颊,引起一阵刺骨的战栗。冰与火在体内搏斗,极坚硬又极柔软,极艳美又极猛烈。韩川对世杰态度的转变,其实也不是这个时候开始的,他很天真又很尽职地以为,世杰只是性向不同,心理上有些压力,看看心理医生就会没事的。而世杰第一次觉得,一个26岁的大男人,还是大学的讲师,竟能天真得如此的可爱,如此的可笑,如此的……叫人心疼!他没有看过心理医生,但却翻阅过这方面的书籍。然而,一切都令他厌恶!恨不得一把撕碎,撒向灰白色的天空,化做一群黑色的蝙蝠,向地面俯冲过去,做最绚丽耀眼的撞击。疯狂是绝望衍生出来的产物,寂寞是绝望的孪生兄弟,他的爱恋和迷乱也因绝望而生。他喜欢血色的美艳,喜欢由死亡换取的黑色的快乐。“我从来就没有以看一个老师的眼光看你,确切地说,我只看得到你。对我而言,只有你,才是真实完满的,是黑夜里唯一发光的东西。为此,我才会坐在这里,坐在你的面前……”说这话时的世杰,带着一抹黑夜的温柔,仿佛极轻柔又极沉重,像是打湿了翅膀的蝴蝶。韩川选择极力忽略过去,他无法正视他,那个男孩背后悬浮着的是撒旦的笑脸和上帝的头颅,他走过的地方,月光如脓,流了一地,那不是光,是天使的尸体。灰白色的。腐臭的。粘稠的。嫉妒的火焰是冰冷的,愤怒的火焰是灼热的。当这两种极冷又极热的东西相接触时,在无法融合的情况下就会发出裂帛的声音,随后将炸出漫天的五彩缤纷──那是心脏的碎片。要摆脱世杰的痴缠,最好的办法就是弄出个女朋友来。于是韩川接受了频频对自己示好的美丽英文女教师,他们老早就是被学生们看好的一对。不可否认,他是带着私心和余老师交往的,这已经令他很过意不去了,如今更令他不安的是那冰冷的嫉妒和灼热的愤怒。他不敢看,不敢想,不敢面对……“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如果是这样,我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世界上最大的胜利者通常是最绝望的人,这一点我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一切都豁出去!逼在雪亮的刀刃上。身体已经腐烂了,分做一块块为觅食的乌鸦所果腹……乌鸦的眼睛里有着我的眼泪。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就让它们替我流泪吧……流干一切也无所谓……世杰那残酷的恶作剧成功地令韩川意识到他的绝望和濒死的快乐。韩川以最快的速度和最无理的理由与余老师分了手,他不能让世杰找到发泄的目标。随着愧疚的加深,愤怒也随之高涨。“老师,你真的非常善良啊……既然你如此的善良,为什么却不愿来拯救我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