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将军,再怎样一闪即逝的东西,它也是真的存在过的。”“世人怨它短暂,却不知它突破一切在星夜闪过之际,已经耗去它所有勇气。”蒙毅眼睛轻眯。“不是谁都能对没有希望的事情初心不负。”副将道,“更何况,那人是公主。”“她生来便万众瞩目,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在公主的世界里,她想要的东西勾勾手便能够得到,而不是自己费尽心机却仍是虚无缥缈。”*“公主,您要的拆迁地的摸底排查,臣已经全部做好。”公子成将几人统计出来的资料全部奉上。女官吕鬚接过资料,快步拿给鹤华。吕鬚是吕雉的亲妹妹,又一个牙尖嘴利野心勃勃的女人,吕雉入朝为官,吕鬚也生了想要参政的心思,但才情远不及自己的姐姐,留在咸阳当京官的考核通不过,便只能下派到地方,从乡村一点一点做起。可毕竟是当地首富养出来的娇娇女,又是吕公与吕老夫人的眼珠里,哪里舍得让她去村里过苦日子?便央着吕雉求了鹤华,让吕鬚在公主身边伺候,日后公主若能掌政,吕鬚便是公主身边的谏议大夫,岂不比虚耗光阴在村里熬日子强得多?对于吕雉的恳求,鹤华一口应下。历史上吕雉的两位兄长死后,吕家的男人便只剩草包,一群草包里凑不出一个脑子,所以才会在优势明明在自己的情况下还落了个满门绝灭的下场。对比吕家的草包男人,吕鬚可谓是遗传了姐姐吕雉的政治眼光,看出了功臣宿将的算计,更看出家族即将灭门的隐患,奈何自己的女子身份让她很难掌权,便只能清醒着坠落,在大厦将倾之际奢靡度日,宁愿挥霍一空,也不愿自己死后家产被仇人霸占。这样的人只要给她一点阳光,她便能开出极其绚烂的花儿。所以鹤华将吕鬚留在身边,让她跟着寒酥做事,且积累些政治经验,为自己日后的掌权培养人才。鹤华翻开资料,大致扫了几眼,这些纨绔们的确在用心做事,只是没有经验,又着实受能力所限,给出来的东西看着像是在糊弄人,若换个脾气不好的人来看,估摸着能气得火冒三丈。不幸中的万幸,看资料的人是她。——拜王离所赐,在这种事情上她的情绪向来稳定,容忍性极高。“你们有心了。”鹤华放下资料,“只是数据不够精准,有很多东西疏漏了。”公子成尴尬一笑,“那臣回去再整理一份?”“不必。”鹤华抬手。吕鬚指挥着亲卫,将宗亲老臣之前送来的资料抬了上来。整整几大箱的资料摆在面前,再看看自己送上去的薄薄二十几卷资料,众公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公主既然已经有了资料,又为何让我们去摸底探查?”公子界瘸着的腿尚未养好,看资料被亲卫抬上,心里有些不满。——这不是让他们做无用功吗?公子陶连忙去拉公子界的衣袖。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人的腿还没好呢,怎么现在便把之前被章邯从酒楼摔下来的教训忘了个精光?摔得还是太轻!就应该再摔重点,让他在床榻上躺个一年半载,他才能真正长教训。鹤华道,“因为我想看你们的能力能不能支撑你们去做这件事。”“你——”话刚出口,公子界便觉得腿上巨疼,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回头怒视拧自己的人。入目的是公子陶恨铁不成钢的脸。少年几乎在脸上写着,你自己找死不要拉上我们。公子界憋憋屈屈闭了嘴。行趴,公主是公主,哪怕做了错事,她也是对的。“敢问公主,我们是否通过了公主的考核?”公子成试探出口。“尚可。”鹤华颔首,“虽能力不济,但勇气可嘉,勉强能做我的左膀右臂,替我推进拆迁一事。”众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被人骂纨绔多年,他们对自己的斤两早就有了清楚认知,是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长辈们见了便想啐一口的败类。但再怎样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有一颗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更别提他们还不是烂泥一块,而是大秦宗亲之后,六合一统的帝王的血亲,族里出了这么厉害的帝王,他们深感自豪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陛下可以,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当然,他们肯定做不到陛下的功绩,他们能将栎阳治理好,都是老嬴家祖坟集体失火才能冒出来的青烟,他们的要求并不高,仅仅是从死气沉沉的栎阳跳出去,入仕为官,正式成为大秦官吏的一员,而不是终其一生都被长辈们嫌弃,是世人眼里扶不上墙的烂泥。公子成问道,“既如此,那公主准备何时着实拆迁?”“你们觉得何时可以?”鹤华把问题重新抛给众公子。公子成被问住了。溜须拍马他行,可涉及到政务的事情,他便是两眼抹黑了。公子成看向公子界。公子界才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有能耐的一个人,腿伤虽尚未痊愈,但这些资料大多是他整理出来的,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去拆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众人目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公子界不情不愿开口,“公主,此时时机尚不成熟。”“黔首鼠目寸光,听闻有拆迁补偿,便想坐地起价,否则便不签署拆迁协议。”“若是按照我们的做法,威逼利诱下也能让他们签署协议。”“但现在不同,此事乃公主牵头,若我们手段太过狠辣,非但会影响公主的名声,还会让咸阳的公卿大夫找到弹劾公主的理由。”鹤华眸光微动。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不枉她在章邯手里留下他的性命。酒楼的那一摔,若按照章邯平日里的手段来,能叫公子界顷刻间毙命,是章邯看出了她的心思,这才收了力,只将公子界摔成骨折,并未取他性命。思及此处,鹤华忍不住去瞧章邯。明明陪伴她的时间不及王离久,怎就比王离更懂她心思?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只需她一个眼神,他便能清楚知道她想做什么?目光落在章邯身上,她才发觉男人一直在看她,年龄上来之后的男人褪去少年时的青涩,身材越发高大,轮廓越发锋利,是眉眼似剑,更是气质如刀,危险而又略显阴郁。但这样一个处处透着尸山血海趟过来的杀伐凌厉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极为柔和,沉静而专注,仿佛世界纷扰与他无关,他眼里只瞧得到她一个人似的。鹤华眼皮跳了跳。恍惚间,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一个眼神章邯便懂她的意思了。——他只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她。她是他的全部世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