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房中坐了一会儿,长喜送来饭菜。陆璘见有道姜焖鸭,里面放了许多姜片,便问:“王姑娘的伤能吃这菜么?”“这……不知道,应该能吃吧?”长喜道。陆璘回道:“可我记得施大夫说她要吃清淡的,姜似乎也算辛辣料?”他说着将那道姜焖鸭尝了一口,虽不算太辣,但也有重重的姜味。“还是注意些,别吃了,把她那里的鸭端过来,将我这里的豆腐送过去。”他说。“可……”长喜有些犹豫,这县衙的伙食,也就三菜一汤,换一样,那就只剩两样菜了。但主子即已这样吩咐,他还是老实将豆腐端了过去。没一会儿,端了那边的姜焖鸭回来,却说道:“王姑娘也说吃不下饭菜,只喝了几口汤便躺下了,她让我把菜全端过来,我还是把豆腐放她那里了。”“只喝了几口汤?”陆璘有些意外。“是啊。”长喜回。陆璘起身:“我去看看。”他知道这小姑娘是个很爽朗的人,喜欢吃县衙的饭菜,虽伤着,却每顿都不落下,如今竟没胃口了,实在不同寻常。到了小姑娘房间,他一眼就看到小姑娘脸色不像之前那么苍白,泛着些许红泽。“县太爷……”小姑娘见了他,还有些紧张,陆璘立刻道:“你别动。”说着,到床边看着她道:“王姑娘,得罪,让我探探你额头可好?”小姑娘点点头,回道:“好。”陆璘伸手用手背探向她额头,发觉果然有些烫。这个时候发烧,实在非同寻常,施菀说过,她现在最怕疮疡,而发烧就是疮疡的症状。“可有觉得不舒服?”陆璘立刻问她。小姑娘摇头:“没有,还好,没有很不舒服。”可陆璘分明觉得她说话有些无力,又问:“那是否有些头疼?”“只有一点点……”“没胃口?”“有一点。”“身上无力?”“这个……感觉不到,之前也不太有力,可能有一点点吧……县太爷,我真的没什么事,可能是一直躺着,睡太多了。”小姑娘说。陆璘猜想,她并不是没感觉不舒服,只是现在烧得不厉害,还能忍,而她是不敢说自己难受、不敢惹麻烦的性子,所以习惯于说没事。他转头朝长喜道:“赶快去叫施大夫过来,她此时应该已经歇诊了,去她家中找,就说王姑娘发烧了,让她若有急要用的药,也可一并从药铺带过来。”长喜应着,连忙跑出去。床上的小姑娘果然立刻劝阻道:“县太爷,我没事,施大夫下午才来看过我,才回去呢,现在天也不早了……”“没事,稍候若是晚了,我让人送她回去。”陆璘温声道,然后和她解释:“施大夫关心你的病情,你现在有点发烧,得让她知道。”小姑娘低声道:“我怕麻烦她……”“她是大夫,希望自己诊治的病人快些好转,若是好得慢了,才是麻烦她,你不舒服不告诉她,那就会好得慢,才算麻烦她。”陆璘说。小姑娘这才被说通,点点头。随后又想起来什么,连忙道:“那……那县太爷您是不是还没用完饭,您赶紧去用饭吧,不用管我。”陆璘却不放心她,回答:“我不饿,等施大夫来了我再用饭不迟,要不了多久。”小姑娘不敢再驳斥他,只好带着不安,乖乖躺着。没一会儿,她崇敬地看着他道:“县太爷,您就是别人说的青天大老爷吧,施大夫就跟说书人讲的仙女一样,您和施大夫真好。”陆璘自知自己到安陆,其实什么都没做,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夸赞,不只如此,甚至把他和施菀放在一起都算抬举了他,因为他虽为官,却并没有做下多少实事,而施菀,却是实实在在在治病救人。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就渐渐不再有气力了,她脸上也越来越红,陆璘再探她额头,明显感觉到了烫。而且这与刚才并没有隔多久,证明她烧得极快。陆璘有些担心起来,眼看小姑娘已经慢慢闭上眼睛去休息,一下一下沉重呼吸着,他不禁走到门边,看着施菀多久会过来。没等多久,前面传来一阵跑动声,他便知道是长喜带着施菀过来了。果然,很快施菀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中,她从走廊那边急步跑过来。在京城,很少有贵女或夫人们这样跑,他更没见她这样跑过,因为要注意着仪态,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跑。这是不是证明,那小姑娘的情况很危急?施菀匆匆穿过走廊,到了后院,问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就往房内去。陆璘说:“烧得很严重了。”进去时,小姑娘已经睡着,因为在高烧之下头脑便是昏昏沉沉的,连睁眼也没力气,此时躺了这一会儿,已经睡着。施菀摸了摸她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她下午就看过她伤口,的确有些溃烂化脓,但并不太严重,之前就给她用麻醉药后重新清理过伤口,本以为可以熬过去,没想到现在竟开始发烧了。发烧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伤口。“先将窗子门都打开通风,再端凉水来。”她说着,替小姑娘把了脉,然后将手中的两包药拿了一包递给陆璘:“先让人去将这包药煎好备着。”陆璘将药递给长喜,长喜拿了药出去。这时小姑娘慢慢睁开了眼,喊道:“施大夫。”施菀低头和她道:“我要再看看你的伤口,也许有坏血脓液再需要弄出来,但你下午才用过麻醉药,这会儿再用恐怕不好,所以会很疼,你忍忍。”小姑娘点点头:“好,我知道,我不怕疼……”她向来就极乖巧懂事,丝毫不敢制造麻烦,却越发让人心疼怜惜。施菀便揭开她被子,解开伤口上的棉纱,果然伤口再次化脓。她一点点将脓液挤出,再清洗伤口后上药。小姑娘咬着被子,哪怕疼得浑身战栗发抖、泪流满面,也只是紧紧咬着被子,没哭出一声。这一次,她加大了药粉的剂量。馨济堂的跌打损伤药有许多种,最便宜的便是普通的止血药,而最贵的,则是活血生肌散,里面有许多名贵药,譬如龙脑香、麝香,哪怕只是半钱也要大笔的银钱。因为小姑娘的伤严重,她从第一天就用的最贵的活血生肌散,但终究是不习惯挥土如金,所以没有往死里加剂量,但从下午开始,她已经加剂量了。清理了伤口,小姑娘已经没什么气力,又疼得厉害,所以再次闭上眼,一声不吭。她亲自拿浸了冷水的帕子替她散热。但小姑娘却是睡不着了,因为疼,又因为高烧,哪怕极力忍着,也会时不时发出两声难耐的呻吟,后来大概是烧得糊涂了,喊道:“娘……”她在第一日第二日都问过她爹娘和弟弟的情况,却从不问没受伤的娘怎么没来看自己,大概觉得爹和弟弟也要照顾,大概是很明白,娘不会来看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