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该服从于阿尔伯特·斯洛普,和他周旋一段时间,好平安从大学毕业?可依靠一个骗子,一厢情愿地期待他会对我好,这不是很蠢吗?我又想起了朱丽叶姐姐,想起了那个我让她逃跑,而她不肯逃跑的午后。因为还没有真正落入深渊,便抱着期望,以为等待下去就会变好,所以她没有丝毫反抗,把一切都寄托在了希冀上。我也想起了新城那些备受虐待,却从不反抗的女人,我曾鄙夷她们,瞧不起她们,而现在也要跟她们一样了吗?就这么消极地等待着,祈祷没有坏人来伤害我,祈祷一切都会变好,然后默默地挨着拳头?我以为自己已经通过读书逃离了那一切,可实际上没有!我的血脉里依然流淌着怯懦、卑劣的血,那些混蛋看不起我不是应该的吗?因为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个夜晚,我在窗前枯坐了一夜。清晨我擦干毫无用处的泪水,去到明妮,向她请教怎么化妆。“你要学化妆?”她穿着睡裙,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惊讶地问我,“怎么?遇到喜欢的人了?”“不是,我只想换个形象,现在的样子太不起眼了,教授们都注意不到我。”“你想让教授们注意你?”明妮更惊讶了,“放着满校的英俊青年不要,去追求一群老头子吗?”“不是……”我懊恼她乱开玩笑,便解释道:“其实我现在的成绩也还不错,可教授们都对我不理不睬,讨好他们总是没错的吧,不管将来就业还是深造,教授们都是最有话语权的。我不想装扮得很艳丽,只想简单大方,像城市里的女孩子那样……”明妮撑着下巴说:“说得也是,你毕竟是要工作的呢。”自从进入大学,我就一天到晚穿着学校派发的黑袍校服,头发挽起来,梳得一丝不乱,课堂上总是坐在角落里,不与任何同学交流,也不参与任何辩论,不敢表现争强好胜,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认真求学的学生,为了给教授们留下一个端庄朴实的好印象。可这种做法也让我变得透明,变成了毫不起眼的隐形人,恐怕我就是突然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意识到我消失了。昨夜我想了很久,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跟一群混蛋撕得鱼死网破呢,总有办法可以迂回地解决这件事,既能教训他们,也能让我安稳毕业。但前提是,我要得到教授们的尊重,就算得不到尊重,也至少不能再被无视下去。教授们也是男人,也更欣赏漂亮有活力的女孩子吧。而且这个派系的教授都是葳蕤党的成员,平时就能看出他们正直、古板的性格,也许他们早就恶心那些不学无术的有钱贵族混在校园里了吧。第50章 第四十六章这是劣质的香粉。但劣质也没关系,照样可以遮盖脸上的雀斑。就像换了一条漂亮裙子,就把身上的自卑也掩盖了一部分似的,有种让人惊叹的神奇。我在宿舍洗手间的穿衣镜前,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镜子里是一位让我感到陌生的女性,我看上去仿佛不再是我了。在《摩羯传说》中,有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让男人注意自己,她向神明祈求美貌,神明答应了,他给予女人美丽的容颜和妖娆的身姿,女人一下就获得了男人的青睐,她喜极而泣,跪着感激神明,可神明说你不用感谢我,因为我已经从你身上拿走了一件东西作为回报。女人高高兴兴嫁给了男人,可新婚的第二天,丈夫却发现妻子变成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他吓得仓皇逃窜,再也没有回家。原来神明虽然赐予美貌,却取走了女人的青春,原来主宰着我们命运的神明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呢。现在我也获得了讨取别人喜欢的外表,而命运之神又会从我这里夺走什么呢?我走出去的时候,大家都惊讶地望着我。晨光中,海伦娜嘴里咬着一口面包,都忘了吞下去。“安妮,你变化可太大了……”杰西卡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明妮耸耸肩道:“是我教她打扮的,虽然只是换了个发型,画了个妆而已,这姑娘有张漂亮的脸蛋,只是平时太朴素了。”我抱紧了怀里的书本,仿佛它们就是勇气之源,然后迎着灿烂的晨光走出了宿舍。天气已经很温暖了,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让视野清澈无比,虽然晨风还有些微凉,但蕴含着青草和花香气息的风也让人神清气爽。我的脚步轻快多了,感受到周围的视线,我不再低头躲避,而是昂首挺胸。我不断暗示自己,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仅追求知识这一点来说,我为什么不能坦然地挺起胸膛呢?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我感觉里面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给我一种教授就站在我身后的错觉,我甚至迷茫地回头看了一眼,但身后只有几个正等着走进教室的男同学。然后我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杰米·伊登,他就站在我身后,也有些怔愣地望了我一眼。我张口,但又沉默。该不该跟他打招呼呢?如果我和他说话,他却不理我呢?“纳西斯小姐,您不进去吗?”他忽然面无表情地问我。我发现自己挡住了门口,忙小声说了句‘抱歉’,就匆匆走进教室,像往常一样,直奔后排的角落。今天第一堂课属于弗拉维教授,他讲《治安法》,虽然课堂上总是谈论着最严肃的话题,可他本人却总是笑呵呵的,一直和颜悦色地对待学生们,大家在课堂上和他开玩笑时,他也总能幽默应对,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今天的论题是过去几个世纪里,各国法律对于偷窃罪行的判决概论。教授们不仅喜欢苏格拉底式的教学方式,还喜欢学生们在课堂上提出问题,并互相辩论。用老师们的话来说,法律就是从一切细节中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一段辩论结束后,弗拉维教授鼓掌道:“还有谁想就这个问题和柯尔辩论的?”看几个同学举起了手,我犹豫再三后,也忐忑地举起了手。弗拉维教授的蓝眼睛一下就瞄准了我,他微微一笑道:“好的,纳西斯小姐。”许多人回头看我,我急忙起身面向柯尔同学。柯尔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身材高壮,长相有点粗犷,我没与他说过话,但总觉得他是个沉默寡言且有点害羞的人。他看了我一眼,沉下视线,开始重复他刚才的论点。这不是个困难的论题,刚好我也做过研究,可以用实例和他辩驳几个回合。一开始我有点紧张,逻辑也有点混乱,可当大脑被论题本身占据后,一切紧张就消失了,我坦然地叙述着自己的观点,像平常写论文一样毫不滞涩地宣讲着,语言也流畅清晰。反倒是对方始终低垂着眼眸,后期甚至磕磕绊绊,最后他讪笑着看了我一眼说:“抱歉,我的确没有阅读过类似的案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