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今开国未久,朝廷的政策正倾向于鼓励生育,天子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说这种话。他看了徒南薰一眼,暗道:别人我管不了,但我能管住我自己,将来还能管住我儿子。喝止住了傅玉衡之后,朱氏就重新与众人讨论起了送什么东西回去。“石头这边才要下定,锁子媳妇就怀上了,咱们家今年可真是喜事连连。”“谁说不是呢。改明儿石头也娶了媳妇,你就不愁没孙子抱了。”玉莲又低下了头,一双峨眉紧紧地蹙着,红唇几乎咬破。她知道五哥在担忧些什么,自听了五哥的话之后,她在乡下也暗暗观察过。几乎哪家都有夭折的孩子,头两胎的夭折得最多。这让玉莲很难不相信,五哥说的才是事实,娘亲和婶子们所谓的经验,根本就不管用。与其生了还要夭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生。※※※纳彩的吉日很快就来了,为了让媒婆多说好话,傅家这边可是下了血本。一切都很顺利,三个月的时间不到,所有定亲的礼就都走完了。其中,作为当事人的傅石头,也就是在“问名”和“请期”这两个需要他出现的环节里告过假,其余时候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成了准翁婿之后,李司业对他的学业骤然严格起来,弄得傅石头暗暗叫苦不迭。现如今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赶紧把所有课业修完,早早从国子监考出来,好脱离岳父大人的魔爪。为了讨好岳父,他还找傅玉衡又讨了一套自家出版的四书五经。不说铜版纸印刷乃是傅家不传之秘,只说这套书是由一个状元与一个探花共同注解的,其价值就不可估量。反正李司业是爱不释手。见这招有用,等《传习录》刊印出来,傅石头借着便利,让李司业成了拥有此书的第一批人,比天子还早一天。把新书进献给天子时,傅玉衡干脆就把这事当笑话说了,惹得天子哈哈大笑,“你们傅家莫不是祖传的习惯,都爱拿书来讨好老丈人?”傅玉衡“诶”了一声,满不赞同地说:“这怎么能叫讨好呢?这叫孝敬,孝敬。”天子笑着翻了翻手里的书,点头赞赏道:“不错,很不错。上回你献上来的《资治通鉴》,我看着就很好。日后国子监若是批了印书的条子,就都到你那里印吧。”傅玉衡大喜过望,立刻谢恩,“多谢岳父大人!”他一开始想的,可不就是这个便利?“这回知道我是你岳父了?”天子调侃了一句,不经意般问了一句,“听说你和代善的儿子玩得很好?”傅玉衡眸光微闪,若无其事,“您说的是赦兄?说起来我与赦兄之所以有这段交情,还得托您的福。”“哦?”天子示意他展开说说。傅玉衡便把贾赦痴迷古扇,得知天子将成王旧藏赏赐给他后,变着法结交他,只为讨古扇的事一一说了。这些事情天子究竟知不知道,傅玉衡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让天子知道,贾赦是个毫不掺水的真纨绔就够了。天子听罢,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代善这个儿子,无论文武一窍不通?”“可不能这么说。”傅玉衡道,“别的不说,若论骑射,赦兄能甩我八条街。”“你?”天子鄙夷地看了他,“你一个自幼体弱的文弱书生,跟你比骑射,可见他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傅玉衡讪讪一笑,不说话了。当今天子当然有资格鄙视他,人家不单做过监国太子,年少时还曾跟着太-祖南征北战。也就是后来太-祖的地盘大了,需要一个主事的坐镇后方,当今才从战场上退了下来,慢慢养出了几分温雅气度。倒是他这张温雅的皮披得久了,朝中便有些人真把他当个太平天子了。比如那个在安南国收受贿赂,回来就敢糊弄他的使臣,被千刀万剐可一点都不冤。天子叹了一声,“荣国府一脉,源公与代善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哪曾想传到代善的儿子,却是虎父犬子。”傅玉衡仍旧只是笑,这话不是他能接口的。很显然,天子也不需要他接话,自顾自地感慨完了,又问道:“代善那隔房的大侄子,叫做贾敬的,你认识吗?”“这还真无缘得见。”傅玉衡实话实说。天子道:“贾代化也是一代猛将,只可惜在战场上受伤太多,已连续两年缠绵病榻。他那儿子贾敬虽无父祖的勇武,读书倒是块好料,竟一路凭本事考中了二甲。”他忽又叹了一声,对傅玉衡道:“你回去告诉贾赦那小子,上了战场别傻乎乎地往前冲,功劳少不了他的。”傅玉衡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从宫里出来之后,他把徒南薰送回家,就直接转道荣国府,理由还是探望荣国公。见了贾赦之后,当着荣国公的面,他就把天子的话转达了。贾赦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还用叮嘱?不用人说我也不会往前冲的。”他又不傻,凭自己这点本事,往前冲不是找死吗?贾代善却是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傻小子,陛下这是在安我的心呢。”“啊?”贾赦挠头,“那就好,那就好。”虽然他还是没弄明白,但只要能让他爹安心,他就觉得好。傅玉衡得了这句提点,心头却是明悟了几分。却听贾代善道:“陛下是位性情中人,对咱们这些老臣一向厚待。如果老夫没有料错的话,等这次大军还朝,敬儿就要从詹士府里出来了。”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傅玉衡听出点意思,却又不敢肯定。但贾代善却也不愿多说,只是让贾赦领着傅玉衡去吃茶。两人给一旁的史太君行了礼,便一起退了出去。等两个年轻人出去之后,贾代善才满脸笑容地歪在了靠枕上,口中连连道:“好好好,这回退一步,当真是海阔天空了。”史太君让丫鬟倒了杯蜜水来,拿着银汤匙亲自喂他,柔声劝道:“你既有心要退,便别操这些心了,好生养着才是正理。”“不操心了,不操心了,从今往后,都不操心了。”从前原是他着相了,只一心想着儿孙不济,他便更要奋勇争先,好多给儿孙留些资本。天子顾念着他这心腹老臣的脸面,并未表露出不悦之意,却将考中进士的贾敬,放到了太子的詹士府。追随储君对普通人家来说,自然是天大的恩典,只要储君稳住了便是平步青云。但对宁荣两府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忠于陛下,只做纯臣才是最稳的。他们两府的权势已经足够强盛,根本不需要从龙之功来锦上添花。只是天子有命,他们也不得不从。不过那个时候太子还小,贾代善兄弟俩都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天子如此安排,是怜惜太子自幼丧母,要替太子培植势力。 ', ' ')